第一场雪。雪不大,却是极有耐性。从头天夜里,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方才渐渐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翠微兴奋的扯着柔香以及宫中其他的小太监小宫女在堆雪人,夏以沫却不知怎的,只觉得懒懒的有些不爱动,就站在一旁静静瞧着。小丫鬟们似乎玩的十分高兴,夏以沫瞅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模样,渐渐也被感染,暂忘心中思虑,倒是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来。不经意的一抬头间,却看到宇文熠城远远的站在游廊深处,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其时,朗月初升,幽幽泻下一地银霜般的清光,映在满地积雪之上,像破碎的水银一般耀眼。今日的宇文熠城,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领口袖口处皆围有白狐腋子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这种毛皮厚重的大氅,非得身材高大魁伟的男人穿起来才好看,越发衬得他身姿忻长、毓秀挺拔,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一般,清俊不可方物。他就那么遥遥站在远处,容颜清俊,目光如雪,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他漆如墨染般的一双眸子里,映着她纤细的身影,那一瞬间,就像是眼底只有她一样。任面前风云变幻,美景如画,他的眼里,却仿佛只能看到她,仿佛世间的一切,繁华或者苍凉,于他都不过是虚无,只有她,是真实存在。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夏以沫不知怎的,觉得眼中就是一涩。她看到那个男人,迈起修长双腿,缓缓向她走来。一旁的小丫鬟小太监们,此时也看到了他的出现,纷纷垂首让到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他一步一步的向着她走去。有一刹那,夏以沫有一种想要转身就逃的冲动。仿佛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逃吧,逃吧,现在逃,还来得及……可是,她的双腿,却像是陡的被灌满了重铅一样,沉重的困在原地,逃不开,也躲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向她靠近……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忻长的身姿,背光遮出整片的阴影,将夏以沫生生的罩在里面。她清透白皙的面容,被寒意冻出几分红晕来,像雪地里初绽的粉嫩梅蕊,宇文熠城伸出手去,将披在她身上的狐裘大氅系的紧了些,动作之间,他细长的手指,不经意的碰到她的颈项,略带些温凉的指尖,却像是陡的点燃的一蹙火苗一样,炙的夏以沫瑟缩了下。宇文熠城察觉了。手势就是微微一顿。一双低垂的眉眼,也瞬间闪过一丝未明的情绪。但男人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温声开口道,“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
想来是方才见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这儿望着小丫鬟小太监们堆雪人,才有此一问的吧?夏以沫也就实话实说的答,“我嫌有些冷……”“那就回屋吧……”男人一壁柔声道,一壁牵起她的手,往屋里走去。他牵起她的手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就像做过千百遍一样,他温热的大掌,紧紧裹住她的小手,属于他的体温,一丝一丝的由他传递给她,熨烫着她冰冷的指尖,那样的温暖,又是那样的温柔。夏以沫有一刹那下意识的想要抽出的手势,就那么顿在那儿,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向房间里走去。他就在她的身畔,近在咫尺的距离,目不斜视,只将半张清俊的侧脸对住她。棱角分明的线条,却不知是否灯光的原因,瞧起来竟那样的柔和。仿佛叫人的一颗心,都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柔软下来。房中烛火摇曳,微光流离。细绒地毯上,一个硕大的银鎏金字双寿双耳鼎炉,燃着银丝细炭,烘的屋里暖洋洋的,一室如春。床头的莲花梨木小翘几上摆放着红豆玉米面发糕,鹅脂酥炸豆沙麻团,油炸麻花果子,还有枣泥山药糕,散发出阵阵的香甜气息……紫檀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床榻上,男人修长双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将她环绕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他温热的身躯,微微压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的望住她,墨如点漆的一双眸子里,满满倒映着她的模样,濯黑瞳底,似染了天边无尽的夜色般,幽幽困住她,裹着她沉陷在他的眼眸深处,不能自拔……万籁俱寂。一丝声音也无。惟有男人安静却灼人的亲吻,一寸一寸的划过她如云的秀发,她清透的脸容,她的眉头她的眼,最后落在她的唇瓣上。他伏低身子,以更亲密的姿态,与她交缠在一起。带给她更强烈的风暴和痴狂。夜色极深。沉沦而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