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她的眼中,是藏也藏不住满溢的凄楚与苦涩,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般的悲凉,如同削的锋锐的一柄利剑,蓦地刺向宇文熠城的心头,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心底那骤然裂开的泠泠声响……那个失去的孩儿,何尝不是他心底的痛?可是……“夏以沫……”敛尽心底的痛意,宇文熠城定定的凝视住面前的女子,一双墨染的寒眸,此时此刻,眼中却已再不见半分的凄楚软弱,惟有一片沉静。夏以沫听到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说的是,“不管你多么难过……那个孩子,没有就是没有了……孤从来不会紧抓着失去的东西不放,对我而言,永远是将来的一切,更重要些……你也应该一样……”夏以沫听着他口中一字一句的吐出的这些话,心中却只觉阵阵的苦痛难以抑制的漫过,“宇文熠城……”她轻声唤出他的名字,“对你来说,那个失去的孩子,就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吗?……”语声一顿,女子眼中一凉,缓缓道,“……你可以放下,我却不能……”望着她如此执拗,宇文熠城心中亦不由的淌过些许的无力之感。“夏以沫,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男人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她真正的放下。略带逼迫的嗓音,如回风旋雪一般,响彻在冷寂的房间里。落在夏以沫耳中,却只觉着越发的刺心。“是呀……”夏以沫眸中闪过一丝迷惘,喃喃如同自语一般,“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执着呢?”
心头骤然一痛。或者,是时候放下了。不再执着于失去的一切……也不再执着于永远得不到的一切……抬眸,夏以沫怔怔的望向面前的男人,澄澈透亮的眸子里,映出男人清俊的脸容,一如她初见之时,叫人心动……只是,如今,她望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却再也不复昔日的激荡与情意,惟有一片火烧过后惟剩余烬的冷寂……夏以沫听到自己嗓音空空的响起,“宇文熠城……你若是你真的喜欢我的话,就放我走吧……”如尖锐的一柄利剑,蓦地划破平静的一汪潭水,一刹那间,激荡起惊天的骇浪。女子清澈的嗓音,空荡荡的回荡在偌大的寝殿里,余音渺渺,经久不息。许久,宇文熠城方听得自己咬牙切齿般的嗓音,“你说什么?”
短短的四个字,却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男人一双冷炙的眸子,死死的盯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仿佛只要她胆敢从口中吐出半个令他不满的字眼,他都不会毫不留情的将她焚毁殆尽了一般。夏以沫却不看他,微微扭过头去,一双澄澈清透的眸子,却是空洞洞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一如她的嗓音,“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宇文熠城,你我都早已不复昔日的心境……如今,就算勉强再在一起,也不过是徒增怨怼和痛苦罢了……不如让我离开,这样,对你和我,都好……”她与他之间,隔着那么多人的生死,隔着那么多的伤害,隔着那么多的阻碍……她真的已经累了……她再也没有信心,留在他的身边,与他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下去……她的心中,会永远记着司徒陵轩的死,记着翠微的死生未明,记着她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儿,记着对上官翎雪与阮迎霜的仇恨……也记着他是怎样维护他们的……这种种的一切,就像是梗在她与他之间的一根刺一样,早已深入彼此的血肉之中,再也难以拔除。只是,她说的这些,宇文熠城却不能接受,更不想接受……男人寒眸如剑,定定的凝在她身上,濯黑瞳底,冷意凛凛,如同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令人心悸。“宇文彻跟你说过什么?”
男人嗓音凉薄,突兀的响起,在提到宇文彻的名字之时,几乎揉尽了愤怒与烈烈的杀气。听得她突然提到宇文彻,夏以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与景言大哥何关?是我自己想要离开你的……”说这话的女子,甚至没有看他,一把轻浅的嗓音,淡如清水一般,平静,毫不留情。听在宇文熠城的耳中,却只觉如此的刺痛。“夏以沫……”男人蓦地伸出手去,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着她拧过头来,承受着他的逼视,“是你自己要离开我的?”
宇文熠城重复着她的话,凉薄唇瓣几乎紧抿成一条直线,隐忍的怒火,一触即发,“夏以沫,你要离开孤,去哪儿……”他修长的手指,狠狠掐在她的下颌上,夏以沫被迫望住他,一字一句的道,“去哪儿都好……只要不是在这个皇宫里,去哪儿都好……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是呀,只要不在这个皇宫里……只要不用再面对那些种种的算计,种种的欺骗和伤害,去哪儿,又有什么关系?宇文熠城却不容她逃脱。男人捏在她下巴处的修长手指,蓦地收紧,一刹那间,像是恨不能将她的骨头捏碎了一般,清冽嗓音,如同碎冰一般,割在夏以沫的骨头上,“夏以沫,孤可以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只要我还要你,你就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哪儿都去不了……”一字一句,如同浸着从地府而来的烈烈寒意一般,如同烙着封印的枷锁一般,将夏以沫紧紧的缠住,令她永生永世,都只能困于他的怀抱之中,死生都不得离……夏以沫定定的望着他,她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男人濯黑瞳仁里的身影,那淬满着烈烈占有欲的双眸,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住她,将她死死的禁锢于他的眼中,他的世界,他的生命里,就如同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永远都无法逃离……一刹那间,夏以沫心口锐痛,如同被生生撕裂了一般。“为什么?”
夏以沫怔怔的望住他,他的双眸,漆黑如墨,如同最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她仿佛从来都看不透他……“宇文熠城,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她喃喃唤出他的名字,清澈嗓音,却是带着一丝迷茫与惘然,“……你的身边,还有皇后,有上官翎雪,有阮迎霜,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子……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困在你身边?……我受够了与别的女人分享你;我受够了那些恶心的争宠;我受够了你的忽冷忽热,受够了猜测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阿轩死了,翠微下落不明,我们的孩子,也死了……我再也不想留在你的身边……”女子嗓音声声如同撕裂,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缠住她的梦魇一般,令她痛不欲生;每一个字,都像是将她心底千疮百孔的伤口,再一次狠狠撕裂,露出里面淋漓的血肉,体无完肤的惨痛……她与他之间,有着太多不能逾越的鸿沟,有着太多好不了的伤口,或者,真的是惟有离开,才能让自己不再这么的痛苦,才能让自己可以不用面对那些不安的未来……在男人的怀抱之中,夏以沫拼命的挣扎起来,如同受了伤的小兽,被困于陷落的牢笼之中,不得逃脱……宇文熠城在她口中最后一个字落尽的同时,蓦地狠狠吻住了她……将她一切未出口的字眼,尽数吞入腹中,令她只能在他唇舌之间,挣扎呜咽……他毫无章法的吻着她,在她的唇齿间,横冲直撞着,那或者算不得亲吻,而是惩罚……暴怒的惩罚……他近乎凶狠的舔舐啃咬着,像是恨不能将她就此吞入腹中,与他的血肉化为一处,成为他体内的一部分……是不是惟有这样,他才能够永远的留住她,让她再也不会说出要离开他的话……让她再也不能离开他……夏以沫只觉一刹那间,口腔里溢满着他的气息,那样的清冽,又是那样的熟悉,滚烫而炽热,像是能够将她整个人都灼伤一般……他发狠的吻着她,很快,两个人的唇齿之间,便溢满了浓烈的血腥之气,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他死死的拥住她,凶狠的力度,像是恨不能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一般,夏以沫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的泛痛,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刮着一般……她全身上下,每一处经脉,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生生撕裂着一样,那些丝丝缕缕的锐痛,如同漫延的潮水一般,淌过她的五脏六腑,晕开不能呼吸的惨痛……夏以沫想哭,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所有的呜咽,都被男人温热的唇舌堵了住,被他一点一点的蚕食尽了……她想要挣扎,想要逃离男人的禁锢,可是,宇文熠城将她抱得那样紧,像是用尽他全身的力气一般,将她死死的揉进他的怀抱里,几乎与他融为一体般,逃不开,也躲不掉……心底锐痛,不能呼吸,夏以沫如同被人抽去了魂魄,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任由男人对她予取予求,无力的偎在他的怀中,如同破败的玩偶……有一刹那,夏以沫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如同溺水一般的窒息……或者,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死了,就可以不必再面对这种种的伤害……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由男人的气息,溢满她的口腔,侵入她的心底,占据如同私有……许久,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过后,男人终于缓缓放开了她……就像是一只猫,慢慢的放开他掌下的小鼠,不会一下子将她困顿至死,却也让她绝逃不开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夏以沫屏息太久,突得自由,大片大片的空气,一下子尽数涌入胸腔,像是一团烈火一般,迅速在心底烧起来,痛的叫人打颤……夏以沫被呛得连连咳嗽,那些隐忍在眼底的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顺着眼尾滚落出来,滚烫而炽热……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像是疯长的野草一般,从夏以沫的心底冒出来,太多了,多的她几乎承受不来……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是那样的疼,像是被人拿着钝刀子,千刀万剐着一般,又像是被无数的巨石,毫不留情的狠狠碾过一般,鲜血淋漓,满目疮痍……夏以沫的右手,不禁死死的抵住胸口,用力到泛白的指尖,攥紧着衣衫的前襟,可是,那些深入骨髓的疼痛,却还是像要伴着砰砰跳动的一颗心,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那样的疼,那样的痛……女子一张脸雪白,半分血色也无,宇文熠城定定的望着她,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此时此刻的痛苦……心,就是狠狠一窒,如同被一根极尖锐的针,毫无防备的刺了一下般,不会致命,却是刻骨铭心的疼……男人蓦地将她一把揽入怀中,紧紧拥着她,不会弄疼她的力度,却也令她挣扎不得,只能依附于他……“夏以沫……”男人清冽嗓音,如同磨的锋锐的刀子,一字一句,泠泠如金石相撞,“……不许再说离开我的话……孤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会放你走……绝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一生一世,你都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生,你是我宇文熠城的人,就算是你,你也只能与孤埋在一处……你与我,死生不相离……”你与我,死生不相离……一字一句,从男人的口中咬出,像是恨不能化为烈火一般,烙上夏以沫的心头……让她永远都带着他的烙印,生生世世,就算轮回千百遍,也不能够忘记……他扣的她是那样的紧,身子与身子,毫无缝隙的贴合,夏以沫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到,他紧贴于她的坚硬胸膛,内里砰砰跳动的一颗心的频率……他的心跳声,是那样的剧烈,那样的强而有力,一下一下,像是能够穿透她的胸膛,与埋在那里的一颗心,纠缠在一起般……分不清是他的心跳声,还是她的……夏以沫任由他紧紧拥着她,想要挣扎,想要逃离,却再也没有半分的力气……惟有眼底的泪水,毫无意识的淌落出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