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渐渐从迷蒙中,悠悠醒转。鼻息之间,先自闻到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馨香,宇文彻心中不由的一荡,旋即,整个人却是蓦地一僵。垂眸,男人渐渐清明的眼底,赫然映出一张清丽的脸容……女子就那样静静的趴在他胸膛间,呼吸轻浅,明眸紧阖,浓密而卷曲的睫羽,在眼下遮出小小的阴影,轻颤如振翅欲飞的蝴蝶,肆意铺陈在他胸膛上的满头青丝未绾,如流云一般,带着微微的发香,一丝一丝的沁入男人的鼻端……宇文彻一颗心,蓦然跳的飞快,竟有些疼痛起来……这样的画面,即便在他心底最不可告人的隐秘之处,也不曾肖想过……这一刻,却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宇文彻下意识的想要将怀中女子推开的动作,就是一滞。即便明知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恶毒算计,但他却仍不由的不受控制的想要贪恋……只因他知道,也许除却这一刻,他此生此世,都再也没有机会,与怀中的女子,这样的亲近……就算是他卑劣也好,无耻也罢,他突然只想就这样轻轻抱着怀中的女子,将这一刻的美好,拉的长一点,再长一点……即便这美好,是他偷来的……却还是舍不得放走……怀中的女子,却在这个时候,无意识的动了动,一双清丽的眉眼,也不知梦到了什么,不由微微蹙起,衬得整个人仿佛又稚气了几分……宇文彻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抚上她的眉眼,修长手指,却在几乎碰到她的刹那,蓦然一僵。一瞬间,宇文彻但觉一颗心碾过无数的情绪,有内疚、有自责,更有丝丝缕缕的涩痛。男人缓缓攥紧了指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声唤道,“沫儿……”怀中的女子,却没有应声醒来,显是药效未过,只身子微微动了动。“沫儿……”宇文彻再次出声唤道,犹豫了片刻,终是伸手推了推她。即便睡梦里,夏以沫仿佛也察觉到眸中不安,眉心紧皱,幽幽睁开了双眼……触目所及,却正撞上宇文彻关切的瞳色,“沫儿,你醒了……”男人清润嗓音中,略带一丝沙哑与激荡,似在竭力压抑着。夏以沫的脑袋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半响,脑海中却是电光一闪,昏迷前的种种事情,一下清晰起来,再望望自己此时身处的宫殿,以及身畔近在咫尺的男人……夏以沫心中瞬时一凛,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至头顶,刹那便笼遍全身。夏以沫蓦地坐起,不消细看,也可见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她与宇文彻,两人皆是一样的衣冠不整……夏以沫不敢多看,慌忙扭过头去,嗓音发颤,“景言大哥……”她想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却只觉喉咙苦涩,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一刹那间,心中掠过无数的念头,却没一个抓得紧……眼下的局面,实在超出她的应对,一时间除了心头大乱之外,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望着她茫然无措的模样,宇文彻心中扯过一抹疼惜,生生的压住之后,方才温声开口道,“沫儿……看来我们是被人算计了……”许是他声音中的安定,夏以沫心底蓦地咯噔了一下的同时,却也渐渐冷静下来。自收到他邀约相见的那一封信起,想到在亭中的被迷晕,再到此时此刻,两人衣冠不整、同睡一榻……这种种的一切,都再清楚不过……夏以沫心中瞬时一紧。是谁?是谁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来算计她?而且是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不用细想,那个名字就在嘴边……眼前闪过那个女子巧笑倩兮的模样,夏以沫只觉胸腔里的一颗心,一瞬间竟说不清是愤怒多一些,还是疼痛多一些,惟有攥在锦被上的纤细手指,蓦地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凸显……宇文彻显然也想到了那个人,嘴角抹过一丝苦笑,他一向自问小心谨慎,但接到那封邀约他相见的信笺之时,他却几乎根本没有怀疑过……也许,终是他想要见面前女子一面的私心,占了上风吧?所以,才会被那有心之人如此算计……但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沫儿,且不论那陷害我们的人是谁……”收拾心情,宇文彻沉吟道,“那人既处心积虑的约我们见面,又刻意在酒中下药……恐怕是想要来一招……”语声一顿,后面的话,男人没有说下去。夏以沫却知道他想说的什么……捉、奸在床……是呀,在皇宫内苑这种地方,还有什么能够比被君私通这样的罪名,更能毁去一个宫妃的呢?上官翎雪,她还真是处心积虑啊……夏以沫心情激荡,唇畔不由的抿出一抹冷笑。望着她发白的脸容,宇文彻心中漫过一丝疼痛,“沫儿……”他想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得紧闭的房门,猛然被撞了开来……力道之大,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经久回荡……房门开处,宇文熠城毓秀挺拔的身姿,赫然伫立门口,高大忻长的身材,背光遮出整片的阴影,看不清他清俊脸容上,此时此刻,是怎样一副神情,但那笼罩在他周身的寒意,却如此清晰的溢满整个房间……宇文彻心下蓦然一沉。夏以沫却怔怔的看着那道突然出现在此时此刻的高大身影,一刹那间,只觉心底掠过大片大片的荒芜,似疼痛、似不安,又似某种说不出来的绝望,如同巨石一般,缓缓砥向她的心头,压的她几乎不能呼吸。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住了,跟着宇文熠城一起出现的,还有皇后娘娘与纪昕兰,可是,这一瞬,这偌大的寝殿里的一切人,却都仿佛渐渐的模糊起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化为无关紧要的布景,不断的远去,整个宫殿,整个世界,一瞬间,仿佛只剩下她与那毓秀挺拔的男人……她在门内,他在门外,两个人就那样遥遥相对着,两两相望,短短的一道门槛,将她与他隔成两个世界,她在这头,他在那头,却是穷尽此生,再也跨不出的距离……一刹那间,夏以沫竟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般,一颗心木木的,像被人抽取了灵魂。失魂落魄。多么好的形容。夏以沫突然就觉得有些想笑。背夫偷情,然后被当场捉、奸在床……这么狗血的戏码,竟然有一天,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当真是可笑的紧。一片诡谲的压抑与沉默之中,却听那阮迎霜骄纵怨毒的嗓音,率先刺破了空气中的暗流涌动,说的是,“看来皇后娘娘没有说错……这夏以沫果真在这里,背着陛下与别的男人私会……”女子嗓音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屑,仿佛哪怕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已经玷污了自己一般。宇文彻却已整好了衣衫,缓步走近了两步,在宇文熠城面前郑重跪下,“请皇叔恕罪……也请皇叔查明真相,侄儿与越妃娘娘乃是清白的……”男人声线平稳,一字一句,一张清雅俊朗的脸容,更是一派神情坦然。宇文熠城却蓦地一脚揣在他的心口之上……他这一脚,竟是用了十分的力,纵然宇文彻身上有武功在,却也是被他猛地踹倒在地……闷哼一声,宇文彻硬生生的受下了这一脚。夏以沫心中瞬时就是一紧。宇文彻却是压了压心口翻涌的气血,再一次跪倒在宇文熠城的面前,脸容虽是一片苍白,神情却仍旧坦然而且坚韧,朗声道,“请皇叔相信,侄儿与越妃娘娘乃是清白的……”宇文熠城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阮迎霜却是迫不及待的冷哼了一声,“清白?睿王殿下与越妃娘娘都‘清白’到一张床上了……如今还被陛下当场撞见……睿王殿下竟然还敢说自己与这夏以沫是清白的,当真是可笑……”宇文熠城却始终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一双点漆般的寒眸,如同淬了浓墨一般,沉黑的没有半丝光亮,瞳底锐利,却像是利刃一般,裹满着骇人的杀气……他看也不看床榻上的那个女子,像是唯恐多看她一眼,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就会忍不住将她立毙下掌下……他只是死死的盯住那跪在地下的男人,甫推开房门,见到他与那个女人衣衫不整的画面,就如同一根尖锐的细针一般,刺在他的眼底,令他双目布满红丝,骇人至极。“皇叔……”宇文彻额头抵地,重重一磕,“侄儿与越妃娘娘乃是被人陷害……有人在酒中下药,将侄儿与越妃娘娘迷晕,并带来此地……”语声一顿,继续解释,“……侄儿与越妃娘娘一直昏迷不醒,未曾做过半分对不起皇叔的事情……请皇叔明察……”阮迎霜冷冷一笑,“睿王殿下你都与越妃娘娘睡在同一张床上了,还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真的将陛下当成傻子,可以任由你跟夏以沫如此欺瞒吗?……”纪昕兰在一旁尚没有开过口,此时察言观色,一眼瞥到男人晦暗莫测的脸色,心中微微凛然的同时,却是一咬牙,接着阮迎霜的话头,便道,“睿王殿下……且不论你和沫儿妹妹是否真的遭人陷害……但你与沫儿妹妹背着陛下私下相会,却是不争的事实,你又该如何解释?”
语声一顿,却是转向身旁的男子,“陛下……妾身的丫鬟,曾经亲耳听到,沫儿妹妹与睿王殿下相商,要一起离宫之事……”她心知夏以沫想要离宫一事,乃是面前男人的心头大忌,所以,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些话来,就算宇文熠城先前并不信这宇文彻与夏以沫之间私通的话……那么,此刻,也该信了……果然,听到他们竟相约一起离宫,宇文熠城缓缓抬眸,双手宛如无暇白玉,垂在身侧,那略略舒卷的眸光,却如利剑之刃,棱之尖,冰之魄,蓦地射向那床榻之上的女子……夏以沫心头陡然一颤,只觉一股惨痛,蓦地从胸腔里扯开,噎的她喘不上气来。宇文彻亦是心中一紧。“皇叔……”男人欲待解释,却听得面前的男人,忽而薄唇紧抿,一字一句的咬出两个字,“住嘴……”那势如破竹的两个字,在冷寂如坟墓的方面里,骤然响起,比只声音更快的,是宇文熠城蓦地揣在他心口的凶狠力度……比之先前,更狠更重……竟像是就此要致他于死地一般……别说宇文彻毫无防备,即便明知如此,他也不可能反抗,只硬生生的受了住……只是,先前的一踹,他便早已受了伤,眼下宇文熠城更用了十分的力气,宇文彻只觉一股甜腥忽的从喉中涌上,强压了半响,却终是支撑不住,蓦地呕出一口鲜血……自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夏以沫一直心头大乱,不知所措,此刻,蓦地见到宇文彻被重伤至吐血,那溢在他唇畔的鲜红血渍,像利刃一般扎到她的心底……“宇文熠城,你做什么……”女子嗓音嘶哑,如同撕裂的丝绸,蓦然在鸦雀无声的寝殿里响彻,她澄澈的眸子,此刻尽是难掩的恨意,却只匆匆的凝了他一眼,便再也不看他,只迫不及待的下了软床,向那个男人奔去……宇文熠城望着她甚至顾不得穿鞋,就那么赤着脚,奔向那个男人的身边,紧紧抱着他,那先前充满怨恨的横向他的一双澄澈眼眸,此时此刻,却只被无尽的担心与疼痛溢满,映着那个男人的身影,仿佛这偌大的寝殿,只有那个男人的存在一般……再也容不下他宇文熠城半分。“景言大哥……你怎么样?……”夏以沫紧紧抱着男人虚弱的身子,只能无措的抬起衣袖,拭着他嘴角溢出的艳红血渍,一颗心,又急又痛,只盼着怀中的男子,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她已经连累他,欠他的太多了……“我没事……”望着她眼底盈满的泪意,那些藏也藏不住泄露的担心与关切,烫的宇文彻心头一热,他多想就这样多贪恋一下她怀中的温暖……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男人挣扎着想要起身……他知道,这个时候,面前的女子,越是维护他,就越会让他的这位皇叔发怒……他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却不想面前的女子,承受那些可怕的惩罚……“景言大哥……”夏以沫心中绞痛,却又不敢用力,只得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纤细的腕,却在这个时候,蓦地一紧,铁钳一般的力量,硬生生的烙在她的腕上,将她一把扯起,宇文熠城厉如刀锋般的嗓音,与此同时响起,“夏以沫,你够了……”夏以沫被她扯得一个踉跄,狼狈站起,男人却是冷冷瞥了一眼那明显心中一紧的宇文彻,冷冽嗓音,越发如淬了千年寒冰一般,“夏以沫……当着孤的面,你竟还敢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到底有没有将孤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扣在她皓腕上的灼烈大掌,猛地用力,夏以沫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手腕脱臼的声音……一股锥心般的惨痛,瞬时由被男人攥着的地方,流窜至体内的每一处,夏以沫一刹那间脸色煞白,尽管死死咬紧了牙关,但一声痛呼,却还是不由的从齿关里逸出,在冷寂如坟墓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生理性的泪水,瞬时顺着夏以沫的眼尾,滚落出来,一张清透白皙的脸容,这一刻,更是透白如纸,疼的半分血色也无。宇文熠城扣在她腕上的灼烈大掌,似下意识的一松,却始终没有放开她,他站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毓秀挺拔的身姿,包裹在一袭白色锦袍里,领口绣着流云青竹,男人面色铁青,紧紧盯着她,眸中浮光闪烁,这一刻竟带着刻骨的杀意……夏以沫能够清晰的看到他眼底倒映的自己狼狈的身影……他恨她……恨不能杀了她……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恨她……他自己还不是刚刚从别的女人的寝宫中出来吗?现在却怒气冲冲的在这里,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认定她与别的男人有染……他有什么资格!一刹那间,腕上的剧痛,仿佛都比不过心底的失望与窒息,如同冷蛇一般的紧紧缠住她,又痛又苦……“皇叔……”宇文彻挣扎着站了起来,明知此刻,面前的男人,一气之下可能会要了自己的性命,但眼望着夏以沫受苦,他却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宁肯承受这些痛苦的人,是他……“皇叔,一切都是侄儿的错……”压住心头翻涌的气血,宇文彻哑声开口道,“……是侄儿想着明天就要离京,回西北去了……想着此生,或者都将于越妃娘娘再无相见之期……所以,才会拿到那封被人伪造的邀约信笺之后,忍不住去到流觞亭的……”说到这儿,男人不由的语声一顿,方才的这些话,已耗尽了他身上的大部分力气,喘息了许久,方才续道,“皇叔若要怪的话,就怪侄儿一人吧……是侄儿失了分寸,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以致连累了越妃娘娘……从始至终,越妃娘娘都只将侄儿当做普通朋友……整件事,与越妃娘娘无关,求皇叔不要责罚娘娘……”费力的说完这些话,宇文彻再一次缓缓跪倒在地,身上青色的衣衫,早已被呕出的鲜血染污,晕开星星点点斑驳的血迹,触目而惊心……宇文熠城一双寒眸,死死的盯在他身上,他没有想到,面前的男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坦诚他对那个女人的心意……一瞬间,宇文熠城只觉心底像是猝然起了一把火一般,那仿佛淬了油般的熊熊烈火,舔尽他体内的五脏六腑,炙的他一双墨眸,如血一般……“宇文彻,你竟然敢当真觊觎孤的女人……”一字一句,从男人的齿缝里挤出,冷若冰霜般的嗓音,一刹那间,将偌大的寝殿,仿佛都一并冻了住,泠泠杀意,坠在男人薄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眼之上,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剑,一点一点划破满室暗涌。宇文彻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盘旋在他头顶的沉沉杀气,心中掠过一丝苦笑,面上却仍是淡而平静,“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求皇叔不要迁怒于越妃娘娘身上……她实是全然不知这一切的……”这一刻,宇文彻真的情愿,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被面前的女子知晓……至少,她不会因为自己而感到困扰,或许也更不会今日被他拖累至此……如今,他只盼着能够将她从此事之中摘离出去,令她置身事外……这也是如今,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他自是知道,向着面前的宇文熠城坦诚,他对这个女子的心意,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位皇叔,对这个女子的占有欲……所以,他当真是抱着必死的心念,才说出这一番话的……不过,他并不后悔。只要那个女子平安无事,他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从他承认他对自己的心意之时,夏以沫便知道,他是为着维护自己的安危,所以,才将这一切事情,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为着让她置身事外,他更是说,她根本从不知晓他对她的心意,只想她能够全身而退……他对她的这一切情意,她又怎配得上?一刹那间,夏以沫只觉心头如同潮水漫过一般,那说不清的复杂,像巨石一般抵在她的心头,疼痛而苦涩,刀割一般。她尚未来得及的开口,一旁的阮迎霜,却等不及的先自发难,“都到这个时候了,睿王殿下仍旧是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维护越妃娘娘……可见,睿王殿下果然对沫儿妹妹情根深种,竟是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夏以沫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随着阮迎霜的冷嘲热讽,宇文熠城扣在她腕上的灼烈大掌,似乎又紧了几分,那本就脱臼的皓腕,如何承受的住这样的力度,只觉一股剜心刺骨般的钝痛,瞬时如同重锤一样,擂在她的心口上……容色又白了几分,夏以沫死死要紧牙关,直到口腔里都被浓重的血腥之气弥漫,方才压下喉咙深处的那一声痛呼,女子眉眼却是蓦地一厉,射向一旁还欲落井下石的阮迎霜,“阮迎霜,你闭嘴……我与景言大哥的事情,无需你在这里置喙……”话未说完,捏在她腕上的大掌,又是一狠,钻心般的疼痛,令夏以沫再隐忍,也不由的闷哼出声。宇文熠城冷冽如风的嗓音,同时响起,说的是,“夏以沫……难道你与宇文彻的事情,孤也没有资格过问吗?……”男人薄唇间,每吐出一个字来,那扣在她腕上的灼烈大掌,便不由收紧一分,如同凌迟酷刑,千刀万剐在夏以沫的心头……只怕这只手,就算将来能够治好,也是废了……宇文彻心中骤然一紧,想要相救,却深知眼下这种情况,他若是开口,只会惹来面前男人更深的狂怒,对那个女子更不利……所以,他只能定定的跪在原地,只是,一副坚硬的身子,却终是难掩心底疼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夏以沫一张脸雪白,腕上剧痛,痛的紧了,竟渐渐麻木。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如利刃一般,逼视在她瞳仁深处的冰冷寒眸,她突然觉得一切如此的可笑。“是呀,宇文熠城,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女子嫣红的唇,早已被咬的出血,那艳红的颜色,饱满而艳丽,像是扯了天边的云霞一般,明明唇畔在笑,眼底却一片如水痛意,她死死的盯住面前的男人,像是恨不能望进他的眼底去一般,“宇文熠城,你自己有三宫六院,身边有无数的女子,却不允许我有一个知己吗?……我与景言大哥之间,清清白白,这一点,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你处置……”她终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赌气之语……不是为她自己,而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刺激面前的男人……她可以不在乎生死,却不能再连累宇文彻了……她欠他的已经够多……她决不能让他再因为自己的缘故,承受这些不该有的苦难……她说,她与那个男人,清清白白……可是,就算他俩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又能怎样?宇文熠城永远也忘不了,就在方才,他推门进来之时,面前的女子,与那个男人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模样……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他也绝对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对她的觊觎,更不能容忍,她口口声声的对那个男人的维护……眼眸一厉,如冰刃碾过,宇文熠城一双寒眸,如淬了浓墨一般,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死死定在面前的女子身上,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夏以沫,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处置你们吗?……”“你可知道,背着孤与别的男人私通,是何等大罪?……即便那个男人,是孤的亲侄儿,孤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一字一句,如淬了冰凌一般,剐在夏以沫的身上,心底凉意,似溶雪一般,一点一点的渗进骨血里,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这样生生撕裂一般……“宇文熠城……”她定定的望住他,整个人突然如同发狂的小兽,双目通红,语声撕裂,“你到底要怎样才相信,我与景言大哥,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有人陷害的我们……是有人故意写信,诱我们到流觞亭见面……是有人故意在酒中下药,造成我们私通的假象……宇文熠城,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她是真的没办法了,若是只有那一个人的话,若是今日旁人设计陷害的只是她一人的话,面对面前男人的不信任,面对他的怀疑和误会,她即便是死,也不屑于向他解释……可是,如今,她却不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景言大哥遭受这不白之冤,她不能拖累景言大哥……面前男人对付所恨之人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她怎么能够冒险,让他真的处置景言大哥呢?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盼着面前的男人,能够顾念着往昔的情意,相信她这一次……否则,她真的不该该怎么办了。望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宇文熠城眼中亦是墨色翻涌,一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情绪。纪昕兰在一旁细细的察言观色,眼见着他这般,唯恐他真的相信了那夏以沫,功亏一篑,心念一转,瞬时有了计较。便听她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沫儿妹妹你口口声声是遭人陷害……且不论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的话,就算真的有人伪造睿王殿下的笔迹,约你今晚见面……若是沫儿妹妹你对睿王殿下全然没有旁的心思,又或者对陛下一心一意的话,就该明白这样与旁的男子私会,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女子语声刻意的一顿,一双美目在宇文熠城和夏以沫之间转了转,然后续道,“若是沫儿妹妹你心中真的在乎陛下的感受的话,今夜也不会赴约,不会与睿王殿下私会于流觞亭中……也就不会有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事情了……”一字一句,莫不是宇文熠城的刺……是呀,她有没有遭人陷害,又有什么重要?她最不该的就是与旁的男人,背着他私会……一刹那间,宇文熠城心底激荡,突然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一种被背叛的痛意,像是利刃一般割在他的心头,让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颤。宇文彻心头亦是苦涩难抑。终究是他太过贪心,想要见那个女子,所以才引起了这一切……若他当时能够忍住,不见她,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眼下的局面呢?……他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宇文熠城清冷嗓音,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响起,一字一句,如利刃划破空气,“夏以沫,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