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刚过,夏目随外公外婆到了东京。
过去的一年他同塔子阿姨和滋叔叔住在群马的藤原家中,因为家里人没法照顾他,所以将他托给定居在群马县的藤原夫妻俩。 “这就是咱们接下来三年的住所了。”和夏目长得有六七成相像的女子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提了一个比她人还要大的行李箱,看上去毫不费力。
光从动作就能看出这名女子的直率。 这是夏目的外婆,夏目玲子。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看上去和三十出头的人没有区别,捯饬一下对外甚至能谎称和夏目是同龄人。 这是心态问题,夏目认为。 像玲子外婆一样心态这么年轻的老人可不多见。 心态好精力又旺盛还不被条条框框束缚的老年人更是不多见。 “玲子和我在去接贵志你之前稍微打扫了一下屋子,修也他们对房子可珍惜了,每天都会擦拭边边角角不让那些角落落灰哩。”和玲子外婆比起来,外公看上去就有些老态了,但和同龄人站在一起同样十分显年轻。
夏目敢肯定这是自家外公外婆常年到处旅游爬山的缘故。 夏目的外公叫夏目凛。 很巧合,外公外婆本姓都是夏目。 就连头发颜色也相近,一个是金色,另一个是浅茶色,后者在阳光下照耀下和金色也相差无几。 两人的眼睛颜色有所不同,夏目和妈妈遗传了玲子的发色和瞳色,都是茶色头发琥珀色眼睛,外公的眼睛是灰蓝色的,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略凶,但老人家是个弥勒佛,夏目和妈妈印象中这位就几乎没有不笑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好人。 这处宅子是一户叫“虹村”的老两口留下的,夏目凛口中的“修也”是虹村爷爷的名字。因为晚辈们前两年移民去了美国,老两口舍不得住了这么久的屋子便留了下来,如今晚辈们在国外安定了下来,想将老夫妻俩接过去尽孝,老两口身体也没有从前利索,和过来看房子的夏目两口子颇有眼缘,就将老房子折价卖给了玲子和凛。 新家在新宿区,买在了别墅群,这一排都是小独栋,前后左右都有人家。 夏目这栋是34号,左边33号的户主姓“桃井”,右边的35号则是姓“向井”。 正前方一户44号姓“不二”,背后的24号一家姓“日奈森”。 这是夏目随着自家外公外婆去挨家挨户拜访时见到的,除了日奈森一家不在家之外都拜访到了。 不知为何,只有44号的不二家的两个孩子在家,剩下包括周边几家的孩子都或多或少因为社团活动不在家中。 而哪怕是不二家两个夏目的同龄人,也是前不久刚参加完世界赛,假期最后两天社团放假才在家。 夏目一家来拜访时兄弟俩正好结束了午休,额头上有道疤的弟弟想要拉着眯眯眼哥哥去打比赛。 “巧了,我们周助开学也要念高中了,贵志你在哪里念书呀?”不二太太问。
“音驹。”“哎呀,那和周助上的青学正好是反方向。”
不二太太遗憾道。
“诶,夏目,你有参加过什么运动社团吗?”临出门前,不二裕太问道。
大概是因为同色系发色的缘故,他对夏目一家的好感很高。 夏目看见了他手中的网球拍,“我打过棒球,篮球和滑板略懂,不过网球没有接触过。”其实足球跑酷弓道什么的也会一点。 “诶,我们裕太居然会主动和人搭话,真是稀奇。”
眯眯眼不二周助走出来,对着夏目笑笑。
明明是和善的语气,却令人有种倒春寒的感觉。 背后有些凉,夏目摸了摸背。 今天衣服也没少,东京温度不应该比群马高吗? “老哥,别拆我台啊!那夏目,你如果要学网球的话可以来找我和我老哥,周末下午我们都有空的。”不二裕太熟练地避过亲哥的打趣,朝夏目挥了挥手。
远远的还能听见兄弟俩的对话。 “果然裕太越来越喜新厌旧了嘛?哥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下降咯。”“啊啊啊啊老哥这种肉麻的话给我禁止啊!”
…… “东京的运动氛围有这么浓吗?”
“我们才离开没两年吧凛?”
回到家,玲子抓了一把头发,面上露出几分茫然。 虽然她也曾经是全国top1的选手,虽然她也代表国家参加过世界级的比赛,但她分明记得两年前离开东京的时候运动氛围还没有这么浓烈。 “就算是东京,也有我们不熟悉的地方嘛,说不定这一片地区的运动气氛就很浓呢。”
凛帮着夏目一同将他的衣服搬到二楼去,虽然年龄大了,但他的身子骨比许多二三十代的年轻人还要硬朗。
“说到运动社团啊,贵志,听说不少学校都是强制性学生至少选择一个社团的,你有什么想去的社团吗?”“社团啊……” 夏目脑子里出现了一枚白色的小球。 棒球吗? 算不上特别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的程度。 最开始学习棒球是因为受不了某个孩子气的“前辈”的叫唤,他才勉为其难开始了他的棒球之旅,但投着投着,他发现棒球也挺有意思的。 如果没有棒球,他估计也不会在群马县交上朋友,而对方说不定会一直在自责和愧疚中度过。 可要说真的多喜欢棒球,也谈不上。 “音驹的棒球一般般诶。”
玲子从楼下走上来,拖鞋和木地板的碰撞声清晰可见。
“毕竟是公立学校,虽然有棒球场地,但比不上私立的,应该和贵志你在群马的国中那边的棒球场地差不多大,甚至还没有隔壁升学高中樱泽来得大。”“不过如果只是玩玩的话,应该够了。”
“张嘴,啊——”玲子两只手里各捏了一串三色丸子,是23号的木之本老师给他们的见面礼,她刚刚吃了一个,个头大不说,调味也是正正好。 祖孙俩对视一眼,同时探头,叼住玲子手上的丸子。 凛:“糯糯的,而且没有很甜哩。”
他就喜欢不甜的。
夏目认可地点点头。 他们一家子口味都一样。 “啊对了,说到棒球,光舟今年也要来东京,听说进了一个棒球强豪学校,叫青道?明明神奈川本地的强校也招揽过他好几次,结果这小子硬是要来东京,性格和他妈妈一个样。”玲子就着凛咬过的那一串丸子上又咬掉了一个粉色的丸子,鼓着腮帮子说。 “我想试试除了棒球之外的项目。”
夏目道。
如果他想要进军棒球的话,早就应下鸣桑的邀请去稻实了。 “啪——” 玲子拍在了夏目背上。 典型的声音大雨点小,一点不痛。 “不愧是我夏目玲子的崽,这点就很随我!”“尝试些新的项目多好,要是都试过一遍还不合适就报回家社嘛,反正凛的书店也要重新开张了,到时候你还能去帮忙看看店铺~” 夏目:“……” “确定不是方便你们两口子出去找朋友喝酒聊天吗?”
夏目露出哀怨的眼神。 显然这种事情发生不止一次两次。 “要不怎么说你是我们的崽呢?”
玲子丝毫没有被戳破的羞赧,反而哥俩好地将一条胳膊搭在了夏目肩上,一张和夏目相似度颇高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
“‘这次回来东京可是能和好久没有聚过的老朋友们聚一下了。’这是你外公的原话。”玲子在夏目往下缩身躲避她的手之前率先收回了手,还祸水东引了一把。 夏目看向脑袋金灿灿的外公。 凛一副笑嘻嘻的老好人模样,笑起来时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夏目用眼神发问。 ——外公,你会把书店抛给我照看自己和玲子外婆跑去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吗? ——怎么可能,我当然是打包了好吃好喝的回来犒劳我们的小贵志啦! 读懂自家不靠谱外公眼神的夏目幽幽地叹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下楼。 他能怎么办? 他甚至都打不过这俩人中的任何一个。 ——多么悲伤的事实。 所以他得努力不让自己成为回家社的一员,这样才能不被外公外婆当劳动力压榨。 * 夜晚,夏目伏在桌前写日记。 初春的夜晚很凉,湿气也很重,因此夏目将只将窗隙开了一道小小的缝。 微凉湿润的空气从窗缝中漏进房间,夏目靠在椅子上,刚刚用吹风机吹过的茶色短发软趴趴地耷拉在头顶,带着尚未消散的热气。 据说这是虹村老夫妻的大孙子的房间,虽然搬来后三人有打扫过,但也仅仅是稍微清洁了下,意外的是整栋房子需要清扫的地方并不多,甚至夏目所在的这件屋子连灰尘都少得可怜,除掉闭门不开的因素,老两口在搬离之前一定有天天打扫每个人的屋子。 不然绝对无法保持如此整洁卫生。 ——他们真的有在好好呵护这个他们居住的大家。 夏目在日记中写道。 …… 他合上日记本,往床上一坐,侧过脑袋和身子,做出了一个全世界通用的动作——查看床边正在充电的手机电量。 手机显示已经充到了93%。 他没有拔掉插头,而是边充电边趴在床上和友人聊起天。 ——在手机电量充满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拔下插头的! 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