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爽朗的笑声,谢家家主与凌厉一步步来到厅堂之中,阿二沉默尾随其后。厅堂之中,众人目光一凝,这谢家家主虽然脸色苍白,但双目光彩夺目,步履稳健,众人皆是医道高明的医师,一眼便看出其除了气血亏损一些以外,竟然可以下床行走,要知道,就在片刻之前,这谢家家主可是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啊。此时,那王姓老者目光神采一现,皱眉喃喃道,“气血…难道是血气之症?”
这谢家家主哈哈一笑,道“本王大病初愈,幸得先生圣手无双,今日彻夜设宴,众位医师也请莫要推辞,一同饮酒作乐可好?”
“遵谢安王命。”
在场医师皆恭敬行礼。“谢安王…”凌厉沉思,这谢安王,他听说过,是大安国最为神勇之人,镇守边疆,大安一统周围小国,此人功不可没,战后封做安王,意安国之意!没想到自己所治之人竟然是那大名鼎鼎的谢安王。那女子急匆匆带我来,与他有系,这女子到底与其什么身份?心念一动,侧首看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蹙着眉头,望着那开怀大笑的谢安王,神情复杂。谢安王随着凌厉眼光看向那个甲胄之人,在看向其面庞之时,谢安王笑声骤止,面露惊喜,震撼,悲伤,痛苦之色。众人发现气氛有点诡异,皆明智的默默退出。凌厉一撇嘴,正要离去。“别走。”
声音婉转灵动,那女子竟然不再装作男声,楚楚可怜地望着凌厉,神色凄婉无助。凌厉暗叹一声,随即走到一个角落,自顾自品着茶,看着眼前这一幕。“灵儿…”谢安王温和道。“只有我娘才能这么叫我,你不配。”
女子心痛的望着眼前人,泪光盈盈。谢安王听到女子口中的娘,浑身一震,眼中无限的痛苦追思,向前一步,想要靠近点名叫灵儿的女子,“我…”女子后退一步,不住的摇头抽噎道“我不想恨你,真的不想,此次我找这人救了你一次,你我两清,从此以后你便是你的镇国谢安王,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凌厉看着眼前复杂的一幕,口中喃喃“爹…娘…”修道多年,他早已对自己的爹娘印象模糊不清,幼年见过爹娘的容貌也渐渐消散,只有一副依稀的轮廓尚且不能忘怀,只记得他们当时哄自己入睡的声音。看着眼前父女反目,凌厉默然,内心隐隐作痛,纵使自己神通再强大,也见不到自己的爹娘了。凌厉沉入幼年苦痛之中,一时之间心神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一阵娇叱响起,将他从无边回忆中唤起。“你这登徒子,又在想什么坏心思了。”
一个娇媚容颜出现在凌厉眼前,巧笑嫣然,只是眼睛深处仍有着一丝痛苦挣扎。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女儿装。凌厉一呆,口中不自觉地说出“好美。”
复回过神来,尴尬非常,忙道“那个。你是那个假小子?”
那女子先是被凌厉一句好美,心中窃喜,有哪个女子不喜别人赞美呢,但后面一句假小子,顿时火冒三丈。“假小子?你说谁是假小子!”
凌厉苦笑。忙转移话题,“你和谢安王怎么样了?”
那女子闻言,楞了一下,随即平静道“如今他是他,我是我。以后也不要提他了。”
随即展颜一笑,“臭小子,我们走吧,离开驰安城,这劳什子酒宴不去了吧。”
“我们?”
凌厉哂然,难不成这女子还要跟着他不成。“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女子眼眶泪光闪烁,盈盈欲哭。凌厉无言,头疼不已,“好好,我们,我们,这酒宴不去也罢,我们离开就是。”
女子瞬间破涕为笑,凌厉一头黑线,这变的也太快了吧。随后,凌厉拜别谢安王,谢安王执意挽留,但凌厉一再婉拒,他也不再多说,令人送了千两白银,凌厉欣然接受。与那女子在城中购了一辆马车,聘个马夫,一路出城直奔临安城而去。马车之中,凌厉卷起窗帘,沉默望向外面,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女子耐不住性子,问道“我叫谢灵,你叫什么啊?”
“凌厉。”
女子撇了撇嘴,好似对凌厉的回答甚是不满,“我们这是去哪?”
“临安城。”
凌厉喃喃道,面露奇异之色,他决定,在他人生起点之处去体悟那红尘道。临安,在凌厉心中,绝对是个黑暗的地方,在那里,有着无限的悲痛和凄惨,也正是因为此,他心里有种感觉,这临安城是最适合自己悟道之地。若是克服了内心的阴影,心境自然随之升华。“临安?好玩吗?是你的家乡?”
谢灵叽叽喳喳地问道。凌厉一滞,“家乡?”
随即目光一暗,悲哀道“我没有…”谢灵一听此言,当即闭口,整个马车中顿时沉默下来,两人各怀心思,英俊少年痴痴地望着窗外,目无焦点,惊艳女子则是低头绞着手指,神游天外。驰安城与临安城相距不远,两百多里路程,两个多时辰才到,等到了临安城门口之时,已然月明星稀了。两人一身尘色,风尘仆仆,名叫谢灵的女子一脸的疲惫,这马车太折磨人了,比之骑马难受多了。进城之后,凌厉拉开布帘,对着马夫道“寻个酒家,将我们放下,然后你自己寻个地方休息去吧,明早来接我们。”
说完,扔出一粒碎银。车夫大喜,这贵人出手真是大方,一粒碎银够自己吃上好几天酒肉了。喜笑颜开地驾车直奔临安最好的酒家。少顷,马车一震,停了下来。凌厉遣散了车夫,抬头一看,酒楼上笔走龙蛇写着“醉忘居”三个大字。“醉忘居。”
凌厉记得,当他年幼在临安行乞之时,远远望过这醉忘居,觉得好是气派,当时便想,等到自己赚大钱了,定要在这醉望居大吃一顿,美美地睡上一觉。如今,自己看着这醉忘居,感慨万千,对着身边丽人笑道“你可知,当初我年幼之时,连靠近这醉忘居都不给,一丈之外便被人撵走。如今,站在这门前,感觉真是怪异的很。”
谢灵闻言,望着这金字招牌,似有所知,她只觉得眼前这少年自从进了这临安城,整个人的内心充斥悲伤惆怅。凌厉叹了口气,踏步而进。酒楼装饰典雅,简单却不失大方,此时已没有人在厅中吃饭,一个店小二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掌柜的见有人来,放下手中的账单,笑容满面道“两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住店,开两间上房,然后送些酒菜来。”
凌厉道,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好勒!你个夯货,赶紧领客人去天字房,要连着的。天天就知道偷懒。”
掌柜对着小二怒斥道。小二一惊,忙拍了拍脸,低头哈腰地前去带路。凌厉再即将上楼之际,忽然回过头来,诡异地问了一句“掌柜的,你可还记得我?”
掌柜一愣,刚待开口说话,凌厉轻笑,摇了摇头,转角消失在转角中,只剩下掌柜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口中嘀咕,“我有见过此人吗?”
苦思之下,也对那人毫无印象,摇摇头继续对账去了。那小二将凌厉他们领到房间之后便躬身而去,准备酒菜,凌厉对着谢灵笑道“奔波一日,你累了吧,到时候小二送来饭菜,你吃点,早些休息。”
谢灵颔首。一夜无言,翌日,凌厉在临安城购置了一处闲弃的宅子,坐落于城西,小桥流水,亭榭优雅,只是些许年限未有人居,且位处临安偏僻之处,杂草丛生,少了许人气。凌厉性子寡言,不喜人多噪杂,对其倒也满意,随即差遣工匠将宅子重修粉饰一遍,又买来几个丫鬟下人照顾谢灵起居。这谢灵,听说凌厉要在临安定居,吵嚷着也要住进去,丝毫不顾忌女儿家的不便。凌厉苦笑摇头,无奈之下点头应允。对于手中的人卷,凌厉一直没有忘怀,只是苦于从黑瘴林出来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参详一番,如今买了宅子,凌厉秘密令工匠改造了一件静室,将原本的窗户封闭,将墙体加厚,做了一道暗门,“以后这便是我的闭关之所。”
凌厉满意道。静室之中,凌厉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本青色书卷,散发着朦朦豪光,阵阵呢喃之声环绕其中,好在静室是凌厉特地差工匠改造的,隔音效果极好,四周皆是密闭的墙壁,静室门一关,便是漆黑一片。“这人卷乃天道宗三卷之一,得之直到如今才安定下来,建了这静室,定要好好参悟一番才是。”
凌厉眼中神光闪烁,缓缓翻开,翻开的一瞬间,整个静室呢喃之声大作,同时本是淡淡的光泽的人卷骤然青光暴起,甚为灼目,好似书卷有灵,为自己重现世间不再蒙尘而喜。一炷香之后,呢喃之声,光芒皆渐渐归息平静下来,凌厉翻开书页的动作停顿了下来。“何为道?何为人?何为红尘?”
卷首三问印入眼帘,这三问,便让凌厉陷入了深思。半晌之后,凌厉苦笑摇头,这三问,他自问一个都答不上来。这三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却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凌厉兴致上来,一页页的翻阅起来,越往后翻,凌厉脸上惊喜之色愈浓。良久,凌厉合上人卷,双目透着奇异之芒,轻声道“天道宗天地人三卷,人卷修的红尘道,地卷自然道,而这天卷,竟是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天地人三卷竟能够通过不同的法门来悟道,这天道宗创下这门功法之人其才智堪称绝伦,经天纬地。”
“我如今三千道统,自然之道感悟颇深,天道暂且不论,而这人卷却是正好弥补了我红尘道这一缺陷。人卷所言,通过嗔,痴,爱,恨四法,体会人间七情六欲,生老病死,便可小成。如此以来,红尘悟道便有了方向,不再如之前那般迷惘不知所措。”
凌厉平静道。“而且,心炼之时没有法力修为,很容易便中途殒命,人卷之中另有一门神通,便是为此阶段做了准备。神通名为蕴神雷,不需要法力就能修炼,不过需要在雷云之下,吸纳那一丝雷威,融入魂魄之中,必要之时,可将魂魄之中雷威释放,勾动天地,引下一道雷法,平日里吸收的雷威越多,引下的雷便越强。”
凌厉震撼道。这雷不是凡尘中打雷下雨的雷电,而是修士度劫之时的天雷!天劫,那可是分神跨入合体期才会有的存在,也就是说凌厉一道雷法下来,分神期修士若是没有好的法宝神通,蹭者即伤,中者即死。“不过此术太过凶险,将雷威融入魂魄之中,稍有不慎,魂魄便会承受不住而崩溃,得慎重修之。”
凌厉皱眉。魂魄可以说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肉身损坏大不了可以换一副,而魂魄受伤没有百年修养根本好不了。“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去修炼这门神通。”
凌厉决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