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福独自一人站在古松下。白发青衣,屏息凝神,练功。天色已微明,东方泛起鱼肚白。浓浓的晨雾被清晨清凉的山风吹成一层薄纱,缭绕在山间丛林。东福深吸一口气。练功总是枯燥的事情。纵是山青水秀,又如何能解心中烦忧?“嘎咕----咕咕”,头顶上传来纷乱的鸟叫声。抬头看时,正好见到枝丫上一只黑色的厚嘴八哥把嘴里的一条虫子喂往鸟窝边小八哥大张着的嘴里。“鸟雀尚知哺育,我的亲生父母又身在何方?”
东福在山石上坐下,把玩挂在胸前的通体碧透的玉。宝法大师说十八年前的一个清晨,他在东福寺前捡起了尚在襁褓中酣睡的婴儿。没有找到只字片语的书函,在襁褓里,只塞了这块碧透的宝玉。既然有玉随身,又是在东福寺前拾取的,宝法大师便给婴儿取名:玉东福。抚着胸前的玉,东福无法责怨抛弃亲生父母。他生来便是银丝飘逸,发白如雪,怎能不令人惊惧,视如妖孽怪物,弃之荒野?幸得宝法大师慈悲为怀,不以为怪,把他收养下来,世上才留了玉东福这发白如雪的英俊少年了!只是日后仅凭了这一块玉,又如何到茫茫人海中寻觅那狠心的双亲?想到这儿,东福由不得长叹一口气,无意间猛一抬头,似乎有一道人影从树丛间一闪而逝。这荒山野岭的,这么早,怎么会有人?怕是山间飘飘忽忽的雾气罢。练功练到精神恍惚了!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一通,不觉已是天色大亮,山泉叮咚,百鸟争鸣,好一个热闹清新的早晨! ***今天是每月一逢的集市。俗称:赶街子。东福寺山脚的镇子中心热闹非凡。香火灯烛,小吃点心,纸扇香包,绸缎布匹……应有尽有。穷乡僻壤难得热闹一番,一时间乡民扶老携幼,接踵摩肩,集市上人声喧哗,叫卖声不绝于耳。宝法大师早早吩咐东福到集市上采办些价格相宜的灯油香烛带回寺里备用。寺旁宁海村铁匠的儿子宝丁老早约好,已在山下候着东福了。大好晨光中,东福一路飞奔下山。老远就看见宝丁守在驿亭,背上寒光闪闪,原来是扛了两把大刀要带去集市上卖了。东福取了来看,大刀虽做工粗糙了些,但刀锋锐利,刀背厚实,工料是绝不掺假。宝丁得意地将其中一把大刀在手中挥舞得呼呼作响,说道:“我这手艺,我爹都赛过了!到集市里,找个点儿卖了,换得银子,买一匹上好的缎子,再换个玉镯子,可以到翠翠家提亲了!”
翠翠是王嫂的女儿,父亲早亡,与王嫂两个相依为命,生得娇俏乖巧,宝丁已经不知在梦里思念过多少回了!两人一路说笑,到集市上买好灯油香烛,在摆地铺的摊贩中找个空档,铺一块油布,将大刀往上一摆,也不吆喝,静候买主。时值乱世,山郊野外盗匪横行,且多有豺狼猛兽,这大刀是防身打兽最好的器具,也不用发愁卖不出去。候了一盏茶的功夫,过来一个押镖的,试试锋刃,花了二十两银子,买走一把。宝丁欢欢喜喜,揣了银子去买镯子,东福继续帮他守着。约莫半晌,过来三个大汉,为首的操手问道:“白头小子,这刀卖几文钱?”
东福恼他说话无礼,装作不曾听见。另一个大汉跨前一步,喝道:“小子!耳朵长毛了?五爷问你呢?找死?”
东福料想这三人怕是外来的,不然东福寺附近方圆数里,无人不知宝法大师领养了一个发白如雪的俗家弟子玉东福。当下也不与他计较。站起来悠悠道:“这刀二十两银子”。其中一个汉子拿起大刀,挥舞两下,粗声道:“五爷看中你的刀,赏脸给你五两银子。快拿了滚!”
东福心头火起,暗道:宝丁打这把刀,工料都不止五两银子。这帮人当真欺人太甚。但想到大师平日时时教诲,忍字当头,莫惹是非。便也不与他争辩,只将刀用布包起道:“天色不早,我要赶路,这刀,不卖了。”
诸位,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祸事要来,便是要忍,也忍不过去。这三个汉子中为首的汉子沉下脸道:“暴老二,这小子不知厉害,给他点颜色看看,也好在这块地皮上树树威风!”
名叫暴老二的大汉闻言,阴笑一声,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扑地一个耳光甩将过来。东福微一侧身,闪过这一耳光。大汉万料不到摆摊的小贩懂些功夫,一掌落空,收势不住,身子一歪,险些打个踉跄。东福心头大怒:这大汉真是歹毒。倘若是一般的乡民,早被这一耳光打得摔出去,不死也得重残。暴老二见一掌打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欲要再动手。东福冷冷道:“若要比试,也找个空闲地,别妨到父老乡亲的生意。”
言罢提上包裹大刀,大步踏出摊贩人群。暴老二想要跟上来,被唤作五爷的汉子伸手一拦,说道:“先留他活几天,日后再慢慢与他算账!”
东福担心再卖下去,还要惹出是非。便背了东西,找到宝丁,说了缘由,两人一起返回宁海村。却不知这一回卖刀。竟惹下了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