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几个丫鬟天还没亮就起来了,面上显露着无法压抑的兴奋。 一想到祁未颜将会带她们扬眉吐气一回,她们别提有多高兴了,如何还能睡得着? 曾经和她们一同分配到听雨轩干活的人,都想尽办法找各种关系,离开了听雨轩。而她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是小人物,既没有关系,又没有能力,留在听雨轩吃苦是不得已的选择。 可即使是那样,她们依然做着本分的事,偶尔善良,从不作恶,这是她们一贯的准则。 如今,祁未颜的强势给了她们希望,她们想看到祁未颜不再受欺负,也希望别人不再用可怜的目光看待她们。 “小姐,小寒伺候您梳洗。”时刻一到,小寒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等待着祁未颜的回应。 三月了,小寒依旧裹着厚厚的衣物,将一身丫鬟服撑得鼓鼓囊囊,显得有些圆润。因为她天生畏寒,所以司奴院的负责人特地给她取了个“小寒”的名字。 细细看来,小寒的五官比其他几个丫鬟更为精致,只是由于长期的饥饿导致面色泛黄,导致略一打扮的春香会显得比她美。 虽然小寒裹着厚重的衣服,但从她露出小半截的纤细手腕来看,她的骨架小巧,体态轻盈,若是条件好了,她也定然是个美人坯子。 闻声,祁未颜拉开了房门,早已梳洗好了。相比于昨日,今天她特意挽了个简易的发髻,戴上了小巧的青色发带,编于发间,增添了几分仙意,让人眼前一新。 “往后的梳洗我自己来就行,你只需负责内屋打扫。”
习惯孤身一人的祁未颜,自然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触碰到她的身体。
听到这话,小寒面上闪过一丝委屈,但她明白小姐的命令不可违抗,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听出了祁未颜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丝温柔,好像是在照顾她畏寒。 她别的能力没有,但她从小就能轻易察觉到周围人情绪的细微变化,这,应该也算是她的特殊能力吧。 小姐果然还是面冷心热!让她去内屋,是不想让她在外面吹冷风受冻吧。 “是,小姐!”小寒欣喜领命,先前的委屈早已抛至九霄云外。
而小寒的这些想法,祁未颜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于是她便想要转移话题,装作随意地问道:“小寒,你在入府为奴前叫什么?”小寒如实答道:“小姐,奴婢以前叫策云寒。”
“策云寒......好名字。”
祁未颜微微点头,对小寒的名字表示肯定和赞许。
策云寒,这世间的策氏一族,皆是出自...... 思索间,祁未颜已不知不觉来到院中,梅花开得正欢,片片白梅肆意盛放,在风中轻轻摇曳。 今日没有雨,但寒风吹起来,还是让没有灵力护身的小丫小夏觉得有些微冷。 “小姐,您要去膳房了吗?”小丫率先开口,这个点,膳房已然开始忙活,过不了多久就会将早膳送到各个院子中。
“嗯。”祁未颜点了点头。
“奴婢也想去!”小丫撒娇似的说着,似乎笃定祁未颜不会生气。
“好。”看着这个活泼的孩子,祁未颜根本就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小姐,奴婢相信您一定能成功的!注意安全哦!”小夏停下了手中的打扫工作,神色殷切。
当这些热切的目光落在祁未颜身上的时候,不知怎的,祁未颜竟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她的体内淌着的是祁家的血脉,可与她血脉相同之人,却大都弃她如草履。而这些曾被别人踩在脚底的渺小人物,却带给了她一丝温暖,如同家一般的温暖,被人相信着,期待着,真好,真好。 那颗冰冷的内心就这样注入一道火光,愈渐温暖,明亮...... 可是,她要走的路,必定充满荆棘。靠近她,也就意味着多了很多危险,她真的,有能力护住她们吗? 思绪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定格在了一个决绝的声音中—— “你们不是生而为奴的,我没有当你们是低贱的生命,所以你们不需要毕恭毕敬,不用满口奴婢。只要在我听雨轩,就没有世俗的规定!”其实,祁未颜大致能感受到这几个丫头的脾性。她不可能像对待春香那样对待她们,但多年来的冰冷早已成为了习惯,神色疏离,满身是刺,恐怕是这些丫头对她的印象吧。 这样也好,不要太靠近她,会受伤的。 祁未颜轻咳了几下,离开了听雨轩。 她不知道,她那番话落在小夏的心中,惊起了多么大的波澜。 膳房。 一阵一阵的香气飘出,彻底勾起了祁未颜和小丫的食欲。 想来也是,祁未颜重生前便是饱一顿饿一顿,重生后,同样也没有吃过一次像样的饭菜。 这时,掌勺的陈大婶看着锅中的海鲜粥煮的差不多了,将煮好的海鲜粥分装给各个院子,唯独没有听雨轩的份。 除了各种粥,膳房还蒸了一些精致的糕点面食啥的。 在确保每个院子的食物处理得十分完美之后,陈大婶从那些美食中匀出来了一些给自己享用,在她吃完了以后,不耐烦地捡起了地上的烂菜叶,丢到烂锅里,说道:“今天真是便宜那个废材了,还有荤的!”
说完,她舔了舔牙缝,用手去扣方才吃完海鲜粥卡在牙缝里的肉渣,弹进了锅里,呵呵笑道:“诶呀,第一次这么好心,还有多的肉!那听雨轩的馋狗应该会吃得很开心!”
陈大婶身旁的王大婶见此情景终于忍不住了,指责道:“陈香花,你这样也太不道德了,人在做天在看,留点德吧!”
闻此,陈大婶的暴脾气收不住了,瞬间一巴掌挥过去,结结实实扇了王大婶一耳光。 陈香花面上青筋暴起,怒道:“王彩霞,你居然敢管我?!反了你了!我可是夫人的人,你这个没后台的奴才,也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跟夫人说几句好话,撤了你的职?!”
王大婶捂着脸,到底还是不敢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祁未颜带着怒气冲冲的小丫出现。 小丫早已怒不可遏了,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吃烂菜叶倒也算了,想着刚刚陈大婶的动作,她差点吐出来! “陈香花,好啊!”
祁未颜紧绷着脸,没有多余的情绪,冰冷的气息瞬间外放。
柴火的火本身烧得正旺,可在祁未颜的气息释放下,竟然瞬间熄灭了。 “谁?”陈香花警惕地往气息来源的方向看去。
在陈香花第一眼看到祁未颜的时候,她立马愣住了,觉得这个姑娘的气息好强,面容也有点熟悉。 仔细一想,她终于想起来这位冷漠强势的少女,不就是那个人人可以将其踩在脚底的废材么? 思及此,陈大婶便自以为是地忽略了少女带来的压迫感,挑衅道:“不知三小姐怎会来我这烟火之地?还是快出去吧,伤到你那虚弱的身子骨,到时候还得说是婶子的过错!”“你这陈大婶好生无耻,刚刚做的那些不干净的事我们都看见了,定要上报到家族的刑司,处罚于你!”
小丫终于忍受不了陈大婶,指着她怒骂道。
“你这小蹄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看见我做了不干净的事,你可得有证据!你们要是咬着不放,我大可以说是你们主仆二人栽赃于我,就算这王大婶说了什么话,也是你们收买的!”陈大婶叉腰骂道,凶相毕露。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物,说起话来也是蛮横无比的。
面对这样无赖的陈大婶,祁未颜又何必跟她理论,直接在暗中施展出一道雷灵力,快得根本就没有人看清,直直没入陈大婶的腿中。 这道灵力看似细小不易察觉,实际上蕴藏着祁未颜的大半灵力,经过操控后,能够潜伏在陈大婶的腿里,一天释放一次电力,麻痹陈大婶的腿。 每一次释放的力量比较小,触发的感觉就如同蹲太久腿麻了一般,三十天雷灵力释放完毕后,陈大婶的腿将彻底坏死,不将那条腿砍了的话,陈大婶就会死去。 不动声色做完这一切后,祁未颜才冷静地开口道:“可是,还有一个人也看见了。”祁未颜直接请出了刚刚感应到的那个从后窗经过的人——祁府的大管家。 听到祁未颜的话,穿着干净内敛的大管家秦无争也不再藏身于墙后,缓缓走了进来。 由于秦无争离得较远,所以他不知道祁未颜对陈大婶做了什么,他只能从灵力波动上感受到了祁未颜的实力。 秦无争虽然年过七旬,但头发照样乌黑浓密,身子骨健硕。他早些年陪着祁家老家主东奔西走,如今依然还是家主的信任之人。秦无争这个人,在下人之中威望颇高,平日行事也以公正著称。 “家主在书房处理公务,特意命我来取早膳。”
秦无争轻轻地笑着,看似温和却又刚毅不已,眼神中闪着精光。
“大管家,老奴、老奴......”陈大婶还想解释着什么。 “膳房的活轻松又吃香,你贪了点食材我倒也不追究了。可如今,你既然敢在三小姐的饭菜中干出这事,保不准哪天也会对家主、夫人的饭菜加料。看来你似乎不愿在这干活,那现在就去做个洗衣打扫的婶子吧。正好有个新来的赵大婶,她顶你的职务就行。”秦无争虽然看似和蔼,但说的话却是不容置疑。 “大管家处事公正,果真令我佩服。”
祁未颜微微点头,算是对大管家的感谢之意。
很快,新来的赵大婶顶替了陈大婶的职务,她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在祁未颜的施压下,她清楚三小姐有实力,是个不能招惹的人,饭菜伙食也回归正常了。 膳房风波,最终以陈香花的惨败告终了。 “小姐,要不是大管家来了,今天你肯定会把陈香花打趴下的对不对?”小丫“嚯嚯嚯”地学着别人出招的姿势,就好像她在暴打陈香花。
“也许吧。”祁未颜淡淡地说着,波澜不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因为伙食改善了而显得高兴一点。
“不过说起来,大管家还真的是好人呀,一下子就把陈大婶给换了!”小丫看到大管家的出手,心中也在暗中为大管家点赞。
“小丫,你真觉得大管家刚正不阿吗?”祁未颜意味深长地说道。
“小姐,这是何意呀?”小丫疑惑不解。
“他其实早就知道府中人欺压我们。而刚才,他先是试探了我的实力,当他觉得我不再如同往日那般好欺负时,他的心就已经开始偏向我们这边了。毕竟,换个膳房的厨子代价非常小。而他这样做,以最小的代价坐实了刚正不阿的名头,又卖了我们一个人情,何止是一举两得。咳咳......” 说完那些话,祁未颜又开始止不住咳嗽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恨不得把喉咙撕烂。 小丫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懵懵的。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陌生人,你要永远记住这句话啊......”祁未颜微微抬头,思绪早已飞向了那个遥远的时空。 那时候,在去往彼岸池的路上,她遇上了一名少年。 他对她很好,就像是冬日里的太阳,那么明亮,那么温暖,吸引着躲在黑暗深处的她忍不住想要寻着他的方向越出去。 只可惜,他不是太阳,只是诱骗她的灯笼,而她是潜在水底的鱼,放出光亮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她浮出水面一网打尽罢了。 于是,他在背后捅了她一刀,残忍地掀开了她的面具。 “我接近你,只是因为接了一个任务。我觉得你很像任务要找的那个人,所以我只能......” “小姐......” 小丫不解地看着祁未颜,她总是觉得,小姐的眼中冻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好似再也没有人能够走进她。她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兴许哪一天,就会走了,再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