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天的扮乖作巧、父慈女孝,暑期开头的这些日子里,楚楚家全然是一派安乐、祥和且无比温馨的家庭氛围,距离两人约定的游乐场约会时间已经正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前一天晚上,楚楚慵懒的趴在床边,正琢磨着穿哪件衣服赴约,一阵敲门声传来,楚楚没做收拾,甩了拖鞋径直从床上越过去开了卧室的房门,“万万岁的父亲大人,您也不看看表,晚上十一点了,怎么还来敲孩儿的房门?”
她一脸骄矜的询问到。江爸给了她额头一个宠溺的弹指,“你张阿姨喊咱们明天去家里吃饭,这不小简也回国了么,你不是嚷嚷着要学文嘛,爸也不搞专制独裁了,正好趁这时间过去问问小简,看有没有用过的学习资料、读书笔记什么的给你拿回来。”
他一抬眼便看到楚楚床上平铺着几件衣服,还有床边上刚刚拿出来的凉鞋,“是不是下午小简都和你说过了,看我这脑子,他出去一年,总忘记他回来的事……”楚楚听到这里,急忙回应到,“才不是,我已经约了班里关系好的几个女生一起去游乐园玩,整整一个学期了都绷紧着弦,就想着放松放松。”
江爸看她一脸的虔诚模样,不忍拂意道,“算了,那我赶紧给你思清大哥打个电话就说改天去,你想玩就出去好好玩吧,身上还有没有钱呀?”
楚楚就怕自己说露馅,哪还敢要什么经费,低下头来心虚的回复到,“够的,够的,您呀就别操心了,快回屋睡觉去吧。”
说着便将父亲急忙往门外推去,江爸眼含着笑意摆摆手走掉了。这一夜,楚楚脑海里思绪乱飞,怀揣着少女的一点羞涩和怯意辗转难眠,一边不停的数着羊,一边担心再不睡去黑眼圈的问题,心潮澎湃、激动不已。第二天,想起和苏严生约得是早上九点钟来接她,楚楚一早便起来收拾,平日里上学懒得连洗面奶都不用的人,今天可是从脸到脖子再到手,认认真真梳洗涂抹了一遍,还将邓佳送给她的粉色唇膏轻轻的在唇上描摹了一番,一切妥当后清清爽爽的出了门,站在家门口的坡底下,静候“佳人”。其实,每次和邓佳这样的好闺蜜出门,不免被说上一顿,“什么女孩子一定要矜持啊,一定要拿着架子,不能太主动,很多事情都应该男生来做,出去玩的时候也一定要比约定的时间晚上几刻钟,这样才能让对方仰望或者追捧”等等之类的话语,但楚楚总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捡着来听,一面还要调戏邓佳这个乖乖女,一定是把书店里台湾言情小说看得太多,没早恋过的人搞得跟恋爱教母一般神神叨叨。楚楚不想这样,从小妈妈去世的早,她虽没见过父母相处是什么样子,但每每由父亲那里讲来,两人都是一副双向奔赴、全身心付出的深情厚谊。尽管随着楚楚年岁渐长,提得次数少了,江爸也有了工作和生活中能处得来的相亲对象,可他心里总是惦记着母亲的。因而在她心里,总觉要真诚对待任何一种情谊,不管是友情、爱情,她不愿做让对方迈出九十九步,而自己才吝惜抬脚一步的人,有来有往、有去有回,情感才得长久。她这样想着,一时出了神,却突然被一阵自行车的急刹车声惊扰到醒转过来。一迎上的便是苏严生一张明媚如春光般的面庞,平日总在学校里见到的都是他穿校服的样子,今日的苏严生虽只简单套着件白体恤,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黑色匡威运动鞋,但也显得十分少年气。他笑意盈盈的瞅着楚楚,也不说话,过了半晌才对她说,“我从前没有想过这些事,但一直很喜欢听水木年华唱的那首《一生有你》,今日看到你的模样,就是我当时听歌时脑海里描绘的那个女孩样子。简单、澄澈、干净,画面真的相当重合……”楚楚听后,又是一阵脸红心跳,感觉此刻就算是轻轻咽下一口口水都能被轻易呛到,可她噎死人不偿命的就想捉弄一下苏严生,便略伸了一下脖子仰头对他说,“希望你十年后,二十年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这样说……”然后吐了一下舌头害羞的坐在了后座上。苏严生却不觉的这是调笑话语,转过身来就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到,“有了岁月积淀,沾了烟火气自是另外一种美丽,其实我还蛮期待那个人到中年的你。”
说完便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向前行驶去。这个季节游乐园里显而易见的热闹非凡,他们二人虽是掐着开门的时间来的,门口却也已经排上了长长的队伍,楚楚紧跟在苏严生后面,沿着指定的排队线路向前挪去。楚楚似突然想到什么,拍了拍前面的苏严生,“忘记喊赵宾、邓佳她们了,当时还说叫他们一起来玩的……”苏严生思忖了片刻并无回应,手上却顺势一抓,就将她的一只手紧紧握在了手心,紧张的拳起也没敢回头的说了一声,“这里人多,最好拉着你,要不一会准备人群冲散。”
楚楚瞬时也是一惊,毕竟从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牵手,她激动的满面绯红,想来挣脱也不是,急簇的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上,只觉得周遭上一刻还纷繁嘈杂,这一刻便已经万籁俱静了,仿佛游乐园里所有人此时都注视着她般,看她一双脚踩在云堆上,轻飘飘的荡漾、荡漾。此后,这两双手就一直交叠在一起,两人俱是心有猛虎,对一些危险项目同样趋之若鹜,一起排队玩了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和激流勇进,从激流勇进项目下来时,为了最大限度的护着楚楚,苏严生已经被落下时那倾泻而来的水弄得满头满身的湿迹了。好在是夏季,两人便顺势往人少处一块草坪处走去,小径边上刚好有供游人休息的座椅,苏严生简单的擦了擦水,拧了把T恤边上水迹较多的地方,便又十指交握的牵起楚楚的手坐了下来,“楚楚,怕不怕此刻在这里碰到班头?”
苏严生转过脸来,一脸得意且坏笑的问道。楚楚每次一对上他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总是容易偃旗息鼓,只愤愤的回答到,“你不怕,我就不怕……”“别怕,我总挡在你面前,再说我们楚楚在学校里也一直是个乖乖女、优等生,我们俩只要好好读书,没有问题的。”
苏严生说完这句神情顿了一顿,再开口道,“其实早恋这种事情,我从前一直很抗拒,我一直觉得做个学生就要考高分、上名校,谁知一上高中便在楼梯上再次邂逅了你,躲也躲不掉,情感这种事真的不由人控制。”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喝左手边上的矿泉水,但却丝毫没有意思放开牵着楚楚的另一只手,单手艰难的拧着瓶盖,却一脸的从容和坦荡。楚楚被这不经意的动作撩拨了心弦,只觉得自己虽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没曾读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闯一闯外面的大好山河,可却因为身边坐着这样一个人,向你潺潺诉说心事、娓娓道来情感,仿佛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心念一转想起从前少时看还珠格格,一听见尔康念台词只觉得肉麻和夸张,现下自己也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便有些能感同身受了。她从来不觉的自己人生顺遂,无非这些年在父亲循规蹈矩的教育下,做着一只脚踏实地、慢慢行进向上攀爬的“蜗牛”,却没成想,会被这样一位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倾慕和喜欢,在觉得自己无比幸运的同时很难得的这些年对自己也有了些许的肯定。她无限畅享的憧憬着未来,惬意的、轻松的晃了晃脚,轻轻的对着苏严生到,”我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但同你自带光环不一样,自从相遇便一直被你牵着走,一直是你前进一步,我便跟随一步,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好,大概你就是一束耀眼的光吧,在我有限的生命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深层次的对话和交流,苏严生听得也是一振奋,也许不是对的时间,但却是对的人。他看楚楚这样开诚布公、坦荡诚实,便也想将自己平生挫折与经历一股脑儿述说出来,可看着眼前这么个白净清秀且望着他时无比真挚的面庞,终于咽下了这股冲动,对着她说,”我也曾经很晦暗和堕落过的,只是突然一夜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想变得强大和优秀,想在以后成为一个能掌控且调度生活的人,不再受操磨和风霜。”
楚楚听完这些,一头雾水,想到他自入三中,便是天之骄子,被老师捧在手心不说,学习、竞赛、体育运动甚至是人际关系样样皆处理的优异且游刃有余,怎么会突然说起这样的话语。但看他一副讳莫如深、不想再提及的表情,楚楚便不想再多问。终有敞开心扉的那一刻到来,楚楚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咱们去买甜筒吃吧,小时候爸爸带我来这里,总要买一个甜筒哄我开心的,今天我也给你买一个,不,买上两个,用double的甜蜜哄哄你。”
苏严生本还沉浸在上一刻的情绪里,有稍许失落和怅惋,可看着眼前可心的姑娘一句温柔软语,便觉千般心沉都化成绕指柔了,顿时内里五脏六腑澎湃起伏、波涛汹涌,一股血气只涌到喉头,低沉的问了一句,“你当真想要哄哄我么?”
楚楚此时依旧一脸诚挚的望着他,回答了一声,“嗯……”话音未落,便觉得有东西轻轻在自己唇边上啄了一下,她瞬间便觉得心炸裂开一般,酥酥麻麻浑身周遭都似过了电,一会那人仿若还不肯罢休,探寻着上前攻城略地、纠缠不歇。她早已本能的闭上眼,这会却想悄悄睁开看一眼,看看咫尺间这个令她欢喜雀跃的男生,此时此刻深情如斯的模样。毕竟,在她记忆里,他们交往以来,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若说有较为甜蜜的瞬间,无非也就是捋一下她额前的刘海和细发、戏谑且轻柔的弹弹她的大脑门或者拽下她的马尾,从来没有这样过……冲动却不克制,霸道且不容分辨。当下,咫尺之间、呼吸相闻,苏严生微微喘着的粗气,身上淡淡的洗发精气味,都令楚楚沉迷。两人亲昵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分开,不免又是一阵各自羞赧,苏严生此刻也已恢复大半理智,轻轻的搂过楚楚的肩,让她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抱歉,遇上你总是这样冲动,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楚摇摇头,呢喃的低声回应到,”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平日在学校里,大家都问我咱俩私下一起时是什么模样,毕竟你在同学们面前总是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班上的女生说满共都没见你笑过几回,可你却在我这里……”苏严生听对方这样说,又是一阵畅怀的笑声,要不古人说少年意气呢,便是唯独给他人白眼,给这一人青眼,这便是了。苏严生想到这里,内心感慨到,”喜欢便喜欢了,亲便亲了,两情相悦原来是这般美好,拘泥于年纪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