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黎明前的黑暗,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陷入沉睡中。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张大勇,却在此时,微微睁开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脑袋搭在自己床前的女子,正是苏影,许是坐着睡觉不舒服,迷迷糊糊中,又把脑袋歪到另一侧,换了个姿势接着睡。坐在她旁边,一起趴在自己床头的毛头小子,则是沈默。苏影换姿势的动静很轻,但还是把沈默惊醒了。沈默往苏影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把滑落到地上的被子,又给她披了上去并且围紧,他自己,则又随意一趴,睡了过去。这一切,都被张大勇看在眼里。伤势太重,伤痛折磨地他根本无法再次入睡。他却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动静。这伤又算得了什么?比在战场上那几次都轻多了。他当时几次生死关头,都因为想着家里还有人苦苦等他,所以几次都挺了过来。现在,那人就在自己跟前守着,他又有什么理由撒手而去?对了,她昨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苏影。又不是苏影。她是千年之后的苏影。……为什么会如此混乱?他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她好像还怀疑他也有什么造化,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是啊,他确实因缘际会,知道了别人不可能知道的未来之事。她也是吗?可又不像!张大勇脑子里乱糟糟的,身体的疼痛也让他无法专心思考。却在看到沈默再一次小心翼翼为苏影盖被子时,心情彻底地沉了。他对苏影不可谓不爱,简直就是深爱,才能在五年的军营生活中,一直自重自爱,从没像其他将士或者刘齐那样,留恋风月之地,贪一时之欢,就是因为他不想对不起一直等待他的苏影,更不想她为此而难过。可要是说他到底爱她到什么程度呢?似乎也不过如此。他只想占有她。若说第一次对她用强,是出于爱,还不如说是出于不甘。那前晚第二次那样对她,虽说有刘齐下药的缘故,可他自始至终都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明明看到她的泪水和屈辱的眼神,可自己却依然控制不住。或者说,他根本没想控制。只想占有了她,她就再也逃不掉了。这也是他昨天清醒之后,愈加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反观沈默,想她所想,逗她开心,小心翼翼地保护她,舍下男人的尊严,让她来唤醒自己的求生意志,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知道她曾经深爱过自己,不想她以后因为他的死而陷入痛苦自责中。张大勇不禁又想起噩梦中的种种。他去找已经嫁给沈默的苏影,说自己有的是手段让他俩和离。可苏影当时,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他只当苏影报恩情切,所以才不离开沈默。可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他错了。错的离谱。张大勇闭上眼睛,痛苦地做了一个决定。“我应该,放手了。”
至于苏影嫁给沈默,会被沈家的身份连累遭凌迟这件事,他也有了打算。“梦中做错了选择,现在,一切该回归正途了!”
他要凭着自己对未来的预知,去帮助左承易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苏影和沈家免遭厄运。*天亮后,众人见张大勇果然醒了,知道他度过了最难的一关。苏文海和李长青留了下来,与巡检司的人一起照顾他。今天是超市开业活动的第二天,由于昨天的火爆,今天应该会更忙碌。苏影和沈进宝以及王芸,就要赶紧回去准备。因为巡检司都是男人,不可能有人照顾好小产的王英,几人走的时候,就把王英裹了个严实,把她也带去了铺子里养着。沈默把众人送回铺子后,见自己在那里也帮不上忙,就赶着驴车准备回村子,以免耽误了功课。刚走出不远,就被人叫住了。“沈公子。”
是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的齐雅婷。自从她上次对苏影说话不客气,沈默就不愿意搭理她了。“有何贵干?”
齐雅婷往苏影那边瞥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可转向沈默时,却又带了笑意。“我爹才知道,去年我落水时是被你所救,所以想见你一面,当面致谢。”
“嗯?”
沈默想了好一会儿,再仔细看齐雅婷,才犹豫道:“去年我救的落水女子,是你?”
他在县城读书这几年,书没怎么读,好人好事却做了不少。救落水的孩子也不止一次。不过救个十几岁的姑娘,去年却是头一遭。他做好事从不留名,何况救了个大姑娘,也怕传出去被人议论对女子名声有损,所以把人救起后就交给她的丫鬟了,自己连那姑娘的模样看都没看。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救的齐雅婷。“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姑娘还是不要再提了,免得传出去坏了名声。我沈默什么也不缺,也不用县令大人感谢。就此别过,我还要去学堂呢。”
“哎,等等。”
齐雅婷紧走两步,追上沈默,“听说你明年二月就要考县试,现在开始,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了,你不想问问我爹关于考试的情况吗?”
要考取秀才功名,就要过县试、府试和院试这三关。县试一共考五场,从出题、主考以及阅卷,都是由当地县令来完成。若得县令赏识,只需考过第一场,便可越过后面四场直接过关。若县令不满意,第一场就刷下来,那就直接被淘汰,后面的也没机会考了。齐雅婷很得意,也很自信,觉得沈默若知道轻重,肯定乖乖地跟她回去见她爹。可沈默却歪着脑袋看她,笑意不达眼底。“齐姑娘的意思是说,我若随你去见县令,就能提前知道考题了?”
“这……我可没这么说。”
齐雅婷心虚。她再傻,也知道此事有多重要。若提前泄露考题,一旦被告到上面,轻则丢官,重则杀头。沈默笑道:“既然不能提前透露考题,我沈默别的又不缺,这恩报不报的我也无所谓。告辞了。”
齐雅婷生气转身,“真是不识好歹。”
却见齐县令一直盯着这边,从头到尾把这一幕看了去。他眯眼看着沈默离去,又想着沈家和成国公府都有了生意往来。点点头道:“是该见见沈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