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王芸对自己和张大勇都多有照应,但她从来没有给爹爹苏文海做过衣服。她可是裁缝,村里有妇人觉得自己手艺不好的,都会花几个小钱让她帮忙做衣服。她看到自己和张大勇的衣服破了,会帮着缝缝补补,若是脏了,也会帮着洗洗。若是她手头有余钱,也会帮着自己和张大勇做身新衣服。但她,为什么没给爹爹做呢?而爹爹,几年做不了一件衣服,若是做的话,也会舍近求远,宁可跑到大老远的镇上,花更多的铜板,请那手艺还没王芸好的裁缝做衣服,也不会请就住在隔壁物美价廉的王芸做。为什么呢?若她是完全的感情小白,也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是现在想想,那肯定有猫腻啊。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放在感情上,也是一样。苏影心下有了怀疑,却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能小心试探。“我的精力都扑在超市上,几天也回不了家一趟,前几天回去,看我爹的衣服脏得都包浆了。还有昨天在巡检司,看到我爹的鞋子都露脚趾头了。我这做女儿的,心里不好受。还好现在生意上了正规,我手头能攒下点钱了,要不去找个媒人,给我爹说门亲事?”
王芸正打好洗脚水,连脚带袜子一下子踩进盆里去了,甚至忘了水的深浅,差点踩个空。“给你爹说亲?”
苏影见她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心里似乎又定了几分。故意说道:“我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他那意思也差不多。毕竟我娘走了这么久,再深的感情也忘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再嫁了人,我爹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他肯定也受不了。对了,婶子,你对我爹了解多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
王芸的腿脚抖得厉害,几次三番把水弄到了盆外边,溅得地上湿了一大片。“你爹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还真不清楚,毕竟这么多年,我和他也没说过几句话。不过你爹为人,重情重义,谁嫁给他都会幸福的,你就拣着温柔贤惠的给他相看试试吧。”
苏影仔细瞧着,见王芸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接着试探道:“我瞧没有比婶子你更温柔贤惠的了,要不你嫁给我爹好了。”
“啊?不不不不!”
王芸的脸红透了,磕磕巴巴地拒绝着,说完后,忽然又抬起头看向苏影,“你这丫头,又拿婶子寻开心!”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脸上久久不消散的红晕,却还是能让人品出些许心思来。苏影心里有数了。被两人的闲话一打岔,原本还困在自己悲伤情绪里的王英,这会儿也转移了注意力。“我看婶子跟苏大叔挺合适的。”
苏影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王英你也感觉他俩合适是吧?”
王英却又摇摇头。“不是我感觉出来,是我住在你家那段时间,经常看到苏大叔偷看王婶,我猜着,他可能喜欢王婶。”
“啊?”
王英刚想擦脚,一不小心,把整盆水都打翻了,“你这丫头也拿我消遣,是不是跟苏影学坏了。”
但是王芸的眼神,骗不了人。她渴求似地看向王英,多希望她能多讲些她所不知道的。苏影替王芸问了出来。“王英,把你看到的,都跟我说说呗。”
苏影一是真想撮合爹爹和王芸,二是也想转移话题,让王英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三个女人一台戏。王英以前从不八卦,更不懂感情为何物。可自从嫁给刘齐,也让她品出许多感情的滋味儿来。如今再回想住到苏家时看到的一幕幕,似乎更加肯定了苏文海对王芸有意思。“是这样的,每次隔壁王婶有出门的动静,苏大叔就在院子里转圈圈,然后就出门,这样就能跟王婶碰上,打个招呼。要是苏大叔出去了,王婶没出去,苏大叔就会又回到院子里,等会儿再出去。什么时候等到王婶出去了,两人打完招呼,苏大叔回来后就再不出去了。而且每次跟王婶打完招呼,苏大叔回来后心情就很好,说话也会带着笑。”
苏影倍感吃惊。“这真是我爹?他这么闷骚,还能干出这事来?”
王芸的脸比猴屁股还红,推了把苏影。“你这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己爹的?”
说完,迅速出去倒洗脚水,脸上烫得似乎能把鸡蛋煎熟。盆里的水刚才都洒在了房间里,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倒的。可她在屋里坐不住,也不敢听,就只能在院子里跺着脚徘徊。听到两个姑娘还在说笑,她又好奇地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偷听。只听王英又说道:“每次王婶的几个叔伯妯娌上门找茬,苏大叔都很难过,在院子里听一会儿,就故意走到王婶门口和他们打招呼。那些人见有外人,就会收敛些。要是那些人还不走,苏大叔就会拉着他们讲村里的事,直到他们走了才回自己家呢。”
苏影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我爹太孤单了,才每次见到王婶的叔伯和妯娌们就凑上去说话呢,原来他是为了解救王婶啊。这叫什么?围魏救赵了属于是。”
不过这两人,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哪怕一墙之隔,也从来不会无故串门。哪怕是附近邻居,想捕风捉影说闲话,都没有抓到过任何把柄。等里面的两人停了话头后,王芸搓了把脸,感觉脸不烫了,才推门进去。“你们俩咋还没睡呢?”
苏影钻到被窝里,笑着应道:“说起我爹来,不困了。对了王婶,我已经确定我爹对你有意思了,还想问问你的意见呢。要是你觉得我爹这人还行,我可就找媒人上门了啊。”
王芸脸上才消下去的热意,又腾腾冒了上来。“别拿婶子开涮了,赶紧睡觉。”
苏影失望道:“原来婶子不喜欢我爹啊,那我爹岂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哎,真是可惜了,我只能再让媒人另找合适的了。”
“……”王芸没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