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抹不去的雾霭在未来之城东边的矿山萦绕。 曾几何时，这里是一个漂亮的小镇。 西部氛围浓厚的M国人在这里扎根，他们把左轮，酒与马——还有那些辣喉咙的尼古丁一起带来南半球未来之城。孩子们曾在这里追逐玩耍，巡警们还坐在马背上惬意的望着夕阳，小镇的小店内都是符合季节的鲜食，酒馆门口总有打牌将身上的钢镚都输完的混蛋…… 很美好。 当然，现在这些景物再也看不到了。 举目望去，这个四面环山，面积广阔的平原像是最接近地狱的门路…要是再来点岩浆就更完美了。 而空气中，似乎随时有股焦糊的怪味。 因为看似平整的矿山下是无法想象数量的固体垃圾！ 多年前，每天数以千次的垃圾倾倒，将那些被强制搬迁居民的漂亮屋子埋在了下面。 高空俯瞰下去，巨大的环形矿山像是一颗肿瘤，那些密集的马路像是早已病变的血管，汇集到了这个大洞中。 这座蕴含着这颗星球最强科技的城市，它将这座凹在山中的小镇当成了天然馈赠的垃圾桶，有毒物的大火曾在那些石油提炼物上经久不熄…… 约克是一个农夫，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没有地块的农夫——也是有生命危险的农夫。 土地，干净的土地，肥沃的土地全部变成了稀缺的资源……甚至养殖牛羊都是一件难事，因为合成食品的公司曾经宣布这些禽类和家畜带着毁灭性的病，Du——这就导致农夫们从小牛培育起来的肉牛和奶牛全部死在了枪下，统一填埋。 至于那种公司说的灾难，谁知道呢？ 也许，是他们和牛抢生意吧。 反正那种合成的东西即使霸占了未来之城每个广告萤幕，有钱人可能永远不会吃它，没钱人也得掂量着吃，这就是现实。 公司在食物产业上大肆发挥垄断手段并没有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甚至，有人会说那玩意儿甚至不如蟑螂蛋白好吃—— 显然，如同嫩豆腐一般的合成牛排，吹嘘着富含每日人体需要多少养分的化合物垃圾早已经满足不了寡淡的居民口味……生肉，成为了一种最为稀缺的违禁品。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人和动物差距不是特别大。 这个行事风格和黑帮无异的农夫裹了裹衣服，在清晨山上的冷雾中放水，因为惬意嘴里的烟都在轻轻颤抖。 他哼着小曲，走到不远处堆放着生锈油漆桶的垃圾山下，那里的几个大铁柜其实是一个通往地下养殖场的神秘入口。 只是他揣在冰凉大衣口袋里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看到自己的垃圾山上趴着一个人。 唔…… 不管怎么样，约克是不允许有生人出现在这附近的。 甭管活的或是挂掉的，那家伙看起来似乎不像个活人，毕竟趴在垃圾山上睡一觉谁也没这个雅兴。 “哗啦！”
那家伙动了一下，本就结构不稳的垃圾山迅速垮塌，约克赶忙让开一步，那些咋在湿漉漉地面上的垃圾一路推到他的脚边。 当然，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就在自己的脚边。 约克不想惹麻烦，对天发誓，约克用脚尖把这家伙的身体翻转了过来，用寥寥几字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真**艹蛋。”
啥好人身上挨了好几枪趴在这儿啊？ 约克蹲下身，翻找着面前这家伙身上能代表着身份的东西，远处的一把直刀，腰间的一把武士刀，以及一个空了的武士刀鞘。 都是好东西。 约克端详着手里的直刀，一般底层没这种记忆，多半是公司流出的。 那这家伙是佣兵么？ 约克想着把这家伙拖远点，起码先得让自己把牛儿喂饱了，至于这家伙，找个废弃板房就行了。 只是他越看越觉得这家伙的义体不简单，背后的皮肤上如一条黑龙般的外露脊椎让这家伙像极了战争机器。约克不是毫无见识的农夫，相反，他是一个研究生物细胞的实践家。 他的牛羊就是这样得来的。 这家伙身体上的损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像是3D建模打印一般……那种乳白色的材料，约克发誓比他的牛还要离谱，毕竟他的牛割下一块肉还能再长，但速度没这么快。 有价值，可以先带在身边。 约克想了想把这家伙身上的直刀全部卸下，用脚踢开挡在洞口的大铁柜，里面漆黑的隧道内亮着暗淡的绿色应急灯，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喷出。 “屮，抽气机又特么坏了。”
约克骂骂咧咧，拖着路泽往下面走，走过大约两层楼的阶梯，是一个主操控室，透明的环形玻璃和一些高科技的仪器和外面的凋敝破败呈现了鲜明的对比。 底下偌大的广场被分割成上百个三米长一米宽的矩形围栏，里面一些东西脖子固定在前面的铁闸中低头吃着流水线上黏糊糊的绿色液体。 如果是朦胧画家，那还真能分辨出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一些无毛的牲畜，皮肤粉白色像是牛羊之类的。 它们的皮肤紧贴着围栏在生长，有些肉从缝隙中长了出去，而那些围栏都是会动的，四四方方的刀刃环绕着围栏把多余的肉切割下来，这些带着伤口却不会流血的诡异生物再次重新排序，开始进食等待下一轮的切割！ 像是…无法被彻底杀死，疯狂扩散癌细胞的聚合物。 其实……大多底层带血的真肉就是这么来的，没人知道这些牲畜是养在哪里的。 约克显然做的不是正常肉类牲畜养殖业，但他的产品，没人说不好，毕竟约克的牛排和羊排鲜嫩多汁，能用来当真金白银用。 一口三分熟牛排下肚，去特么的明天。 约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底下屠宰王国，这些牛羊不会有大额的成本，无需配种繁衍，只需要完成进食转化成动物细胞，这样的生产就一直能持续下去。 约克有些不放心这个家伙，他一双闪动着暗红色光芒的义眼滴溜溜地转，用了一些捆绑货物带着血渍的尼龙绳将这家伙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埋头看控制面板上那些仪器的状态。 氧气，食物，有氧和无氧呼吸。 这就是简单的食物转化原理，一个世纪前的人们对转基因闻之色变，殊不知那不是对造物主的亵渎，因为真正的亵渎不需要遵守规则，无秩序的缔造，才是对这个世界规则最大的嘲弄。 没人会在乎这些肉从何而来，对吗？ 随着约克的离去，这个主控室内就剩下了那个浑身是伤，像是人又像是机器的家伙。 他的发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像是脊柱后的那种渲染出来的乳白色已经开始侵入骨髓，那些包裹伤口的乳白色材料在右臂处停下，一条银白色的丝线像是游蛇一般顺着这个年轻男人的手臂往头颅处攀附，最后在额前的位置停下。 似乎是两个没有生气的金属物件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可惜的是，银白色的丝线最后还是绕过脖子往耳后野蛮生长—— 那条银白色的丝线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最后归于平静，像是树枝纹路一般的纹身一般占据着这具身体的右侧部分。 发丝褪成白色的路泽猛然惊醒。 身上的尼龙绳被轻易崩开，他坐起身后胸口传来痛苦难耐的感觉，跟上次在洗手池前自己的感受一模一样——有人在狠狠攥着它，似乎想把它捏碎。 窒息感，头颅的晕眩感奔涌而来！ 路泽趴在地上，呕出了一大摊紫红色的血液！ 他的双眼欲裂，紧紧握着拳头在硬抗这样的痛楚。 “该死！”
路泽猛地捶地，幸好这样的晕眩感持续不久，就在他太阳穴感觉都要爆开的情况下这种难以忍耐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了一个浑身沾湿冷汗的年轻人在大口喘气。 看着地面上的血液，路泽举起双手看了许久，除了那些乳白色的填补材料，他的身体技能出乎意料的好。 数值已经趋近于百分之八十。 他猛地摸了摸胸口，不久前肺叶的洞口差点让他难以维持呼吸这一生理活动，幸运的是来自于父亲的心脏给了他第二次机会。这个义体将生命体征迅速拉回，才能让登云持续复苏。 经过一年的摸索，路泽对自己从父亲那里得来的义体越发熟悉。 有些义体是有自己触发式的功能，这颗心脏曾给了老杰克三次手术的机会，因为这颗心脏是两个连带在一起的。 副心脏技术是需要极高的科技水平才能实现的，老杰克研究了很久，没搞清楚原理的时候这颗义体就被匆匆植入了路泽的身体。 腿部也是一样的，虽然那日公司的打手四肢都是攻击型的义体，但是路泽的腿部即使没有获取信息但有着它独到的能力，例如高处坠落缓冲，弹跳力比正常专精弹跳的腿部义体还要强上不少。 赌对了。 路泽心有余悸，虽然不知道自己目前在哪，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还可以活动，周遭没有公司活动的痕迹，这就够了。 他尝试着活动了下筋骨，发出了疑惑的咿声。 他感觉到了神罚…没错，神罚那种悸动的感觉。 路泽握了握拳，总感觉这东西比以前越来越强了，究竟是错觉还是…… 没有多想，他现在得搞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探头，精密的仪器，路泽一激灵，赶忙爬起来看那些电脑上记载的东西。 简单的防火墙没能挡住路泽获取权限的脚步，他把所有联网的探头设备停用，以免自动报警系统带来的威胁。按照路泽推测，这里大概率是医院或者是一处生命研究设施。 太齐备了。 有些仪器他甚至在老杰克那里见过。 路泽神色古怪，为了拖延登云修复的时间，他故意南辕北辙往东边的郊区死命狂奔，老杰克和黛拉应该找不到自己才对——毕竟他不敢以这样的状态往和风区走。 天知道富马有多愤怒。 路泽那套谎被识破与否都阻挡不了公司的报复心。 尤其是富马。 路泽以图纸没被转卖为由要挟电话那头的公司女人交易，交易的核心内容就是，佩雷亚换图纸，附带义体激活代码。 那女人……态度倒是强硬。 无所谓，路泽觉得只要自己能回到和风区与佩雷亚他们汇合，这个女人不想被公司处理掉一定会再联系自己的。 当下别被富马逮住就是最好的计策。 路泽一边想着一边看邮箱内的信息，看着看着表情就更加古怪了。 【订单】 收件人：屠夫约克 发件人：黑蜘蛛 哟，老熟人？路泽嘴角勾起……机械革除阵线那帮杂种还没死透？ 至于为什么他确信是机械革除阵线的家伙，因为一节语音出卖了他。 再看内容： “上次订的货不太够，鲜肉订单的数量在城内有大前景！先说好了，我们承担着被那些狗屁食品公司围剿的风险，买路费我们拿七成再合理不过了……给我他妈放老实点，自己找渠道这种丢人现眼的手段别使出来了。”
这个鲜肉到底是什么？ 路泽皱眉思考，只是鼻尖老是传来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牛奶腥气，路泽一时间没搞清楚这里是个什么玩意儿。 【文件夹：初始种子的保存】 路泽看了一大圈，也就这个文件像是有点内容的。 在等待文件破解的间隙路泽不小心按到了一个开关，浑身一激灵路泽赶忙缩回操作台底下，面前无法透光的黑色墙壁瞬间透亮，露出了外面宽大的光景。 确认没有人员接近，路泽躲藏在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象。 这是……养殖场？ 路泽用义眼调节着视距，看到了底下围栏内的牲畜埋头吃着面前料槽内的饲料，这本来该是一副农业兴盛的场景，让路泽感到有些犯恶心的不是那些看起来绿油油黏糊糊的液体饲料，而是那些粉嘟嘟的牛羊状生物。 对天发誓，浑身无毛，脑袋前面是一根粗壮的吸管，到底是什么怪物？！ 路泽看着解码出来的信息，发现这似乎是一些数据。 好吧，路泽看不懂，因为这不是自己了解的领域，但是一些基因位点的图谱他还是看得懂的。 大概是某项科学研究。 路泽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他撑着台面，这里制造出来的怪物就是一些底层高档场所的肉类来源。 这些家伙，没有痛感，只有营养的转换率。 路泽的眼睛望向在护栏间走廊里行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