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夏蝉叫得人心烦意躁,纵然站在树荫底下,一波波滚滚热浪还是烫面而来。陈银吞了吞干涩的喉咙,嘶裂般的疼痛立即涌了上来,额间的汗水密密滴落,若是再这翻下去她非生了暑症不可。早上分得一小杯的水根本不够,她只得如同以往一般寻了一些杂草干煮出水来,又从空间里取出之前的甜草咬了几口,这才惊觉活过来了。“……快,公子的药呢?快端过来。”
此时,春琴急急的走了过来。厨房的专司煎药的小丫鬟春木一愣,“春琴姐姐,公子的药方才不是端过去了吗?”
春琴面有焦色,“让你再端一碗便端一碗,你照做便是。”
不该问的别问。春木委屈,“可是春琴姐姐,今日公子用水的份例用完了。”
大旱之年,百姓们早已无水可饮,想要活着要么再将自家水井挖深一些取些地下水,再要么去山上如同她一般挖些草来,窄出草水来喝。大户人家好一些,有早便备存下来的冰,以冰化水亦能解困。但每人用量皆有限制,府中低等奴才一日只取一小怀水,主子可用一小坛,一但水用完,便再无水可用。听闻谢晚阳当日进府之时,因着这水对着徐大人发了好一通脾气“外头百姓生死难料,大人却还有水泡茶品茗?”
不怪谢晚阳如此说项,身为父母之官应忧百姓之忧解万民之困,此情之下并非肆意用水之时,饶是要招待贵客,一杯清水足矣。“是,奴婢这就再煎。”
春木哪里敌得过春琴,只能再次用水煎药,公子身子弱常年用药,若是因为一些水而坏了公子身子她担待不起。春琴这才满意离去。只是离开前目光正巧看到了墙角洗恭桶的她,俏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她道,“若非你是徐府奴婢,我早就撕了你。”
陈银顿觉莫明其妙,她未曾招惹于她吧?春木上前悄声,“春琴这是有气在身,公子被禁足院子里了,大人说,除了饭食与药,其余之物皆不得送入宝华院,……唉,也不知公子做了何事,竟惹得大人如此生气?……倒是苦了你我这样的小奴婢了。”
她与春木同住一个屋子,年纪又相仿,故,她二人私底下算是谈得来的。陈银这才恍然,原来如此,春琴这是在替公子报不平呢。“春木,你懂什么,陈银这巴巴的想要往宝华院里钻呢?”
“就是,你没见那日她在学规矩之前朱嬷嬷先打了她的手心么?那便是要告诉她,区区一个低贱小奴莫要妄图攀附。”
春秀春巧不怀好意的走了过来,她们如同一对双生姐妹一般形影不离。春木弱弱的退了下去,“银姐姐,我,我去弄水煎药了。”
说罢,逃似的离开此处,生怕被她所累。春秀春巧得意之极,“连一个小小的煎药烧水的都嫌弃你,陈银,我若是你,直接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陈银并不想理会,拿起弄好的恭桶转身离去。“站住,我姐妹这口气还没出呢,你跑什么?”
“也不知你对公子使了什么狐媚子,竟让你去了宝华院,若非你占了这先机,原本入宝华院洒扫的便是我们。”
“跟她废什么话,趁现在四下无人,给她一些教训。”
说罢,一个上前扣住她的手臂,一个高高的扬起巴掌狠狠的就要煽下去。陈银一惊,她知晓这二人处处为难,可未曾想过她们竟如此大胆,敢在后院行凶?要知晓,后院亦有后院的规矩,纵然各奴仆之间有争斗,但只要不太过分,各院管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像她们如此光明正大的打人的,还是少见。“府中有规,不可动粗。”
陈银说道。“竟还敢顶嘴?动不动粗的也不是你说了算。”
她们在府中已有三年之久,称得上是府中老人了,教训一个刚入府的小奴还要守什么规矩不成?“给我打。”
啪的一声。一道巴掌打得陈银眼冒金星。“你?”
陈银怒从胸来,她连日来已然避开,可未曾想还是没有逃掉?“怎么,还有不服?再给我打。”
春秀脸上带着扭曲之色,再度高高的扬起手,就要打下去。打了一次不够还要再打?还真当她泥人捏的不成?如今就算是要破了这规矩她也要还这手,她脚下暗暗用力,准备在她动手之时用身子顶出去来个鱼死网破。“你们在干什么?”
朱嬷嬷铁青着脸走了过来。春秀春巧立即松了手,脸上讪讪,“朱,朱嬷嬷啊,您老不是在前院伺候着吗?怎的到这里来了?我们,我们没有干什么呀,我们在跟陈银闹着玩儿呢?”
“对对对,闹着玩的。”
她都被打了,她们居然还说闹着玩儿?陈银气笑了。朱嬷嬷走到陈银面前,挑起她尖尖的下巴如同打量牲口一般,脸上露出一片红肿,朱嬷嬷冷哧的问道,“陈银,是这样吗?”
春秀春巧急了,朱嬷嬷这是打算替陈银出头啊?“嬷嬷?”
“本嬷嬷不是在问你们,给我闭嘴。”
朱嬷嬷沉喝过去。春秀春巧心下一惊,又一副恨毒了的目光看着她。若是她敢说实话,她们必少不朱嬷嬷一的顿责罚,朱嬷嬷虽然是教养嬷嬷,可是也是府里的掌权嬷嬷,可以有打责之权。春秀春巧手指紧握,一时间紧张无比,暗暗后悔不该没瞧见朱嬷嬷,今日只怕是要脱层皮了。朱嬷嬷不理会春秀春巧,只盯着陈银,一副此事由她决定的模样。陈银纵然可以通过朱嬷嬷让春秀春巧得到教训,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若是她们再寻着机会了只怕会比今日下手还要狠。陈银上一世便是在后院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如此之事屡见不鲜,她还没有愚蠢到如此地步,且,她自己之仇她会报。陈银退开一步,“禀嬷嬷,春秀春巧两位姐姐正在教我规矩呢?”
朱嬷嬷自己也说了,想要先学规矩必先学了挨打不是吗?朱嬷嬷微微一怔,眸子里闪过一抹探究,“陈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确定只是闹着玩?你莫要害怕,我徐府后院向来清静,本嬷嬷绝不允许那些个恶毒之人忧乱,本嬷嬷会替你做主。”
陈银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了唇,清泠的声音再次道,“的确是在教奴婢规矩。”
朱嬷嬷扬起笑容,“呵呵,好,好好好,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本嬷嬷也没什么可说的,……春秀春巧,随我去前院伺候。”
去前院伺候?春秀春巧二人一喜,她们不仅没有被责罚,而且还被提了位置要去前院伺候了?“多谢朱嬷嬷。”
二人在朱嬷嬷看不见的角落,露出一脸的得意,就像是在说,看,朱嬷嬷都站在她们这边,她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