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之时,是站在牙婆的马车边上,对着车上之人行了个极标准的侧膝之礼,陈家有二女,原本陈家要卖掉的人是她,可是结果被卖的是她的妹妹,呵,手段高明啊。第二次见她为同一日,她等在徐府后门,用野葡萄替自己换来入徐府的机会。第三次见她是在她入府当日,她说若是她没有被徐府买入,便要自断了双腿。仅三次的见面充分的说明了她的聪明,算计,还有狠辣,一个小小的庄户之女竟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哪怕是后院里的资深的嬷嬷也没有她的手段厉害的。她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此,更在于她的通透,她似乎很明白自己的下一步该怎么走,很明白什么样的人不能惹,很懂得如何在这深宅后院生存下去。宝华院前的两头牛,轻松化解他的威压,书阁里头面对徐知为的亲自审问,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的不知事的小奴,更可恶的是,她居然明晓他在唤她,可她却逃了?再便是这缝合之术,她明白若是再在徐知为面前露脸,只怕会遭人忌惮于是便让人顶替了她的功劳,如此算计,谁还敢说她只不过是个寻常的奴婢?谢晚阳看着陈银的眸子越发的深沉了起来。谢晚阳的目光突然转变,也让陈银暗暗一惊,但她此时不敢揣测他的心思,唯一应对的只有冷静。谢晚阳身子微微靠后凤眼尾轻挑,看似风轻云淡,但他周身气息依旧叫人窒息,修长的手指轻敲旧,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可是这一下一下的哪里是敲在桌子上,分明是敲在陈银的心尖儿上。“小奴,昨儿个的贼人入袭,你怎么看?”
只这一小会儿功夫,陈银心头已然是千回百转,她原本想要说,奴婢不懂之类的话,可是现在这种极其压抑的气氛说明,她不能说这四个字,她道,“公子,奴婢愚见,恐上不得台面。”
“没关系,你只管说,上不上得了台面我说了算。”
谢晚阳再次逼上没有让她“逃走”,更是在话外告诉她,哪怕是上不得台面,也由他说了算,还有,若是不老实的说出来,这一关她没有这般容易的胡弄过去。陈银咬牙,吐出一口浊气道,“府中小厮受的是剑伤,且下手狠绝,从伤口的形状深度和位置来看,这股闯入徐府的贼人并简单。”
“那以你之见?会是何人?”
陈银想了想,“像是训练有素之人所为。”
听到这里,平安也不禁插了一句嘴。“难道不是旱匪吗?”
怎的成了训练有素的?他们在徐府堂厅之中,徐大人也是这样说的不是吗?陈银笑了,“悍匪害命是为了图财,且为占山为王,就算是下山来入室抢劫,也不会选择像徐府这样的通判之府,他难道就不怕事后官兵上山围剿,抄了他的老窝?再者,徐府没有丢失财物,从此看来,他们并非匪类。”
平安不解,“可是也有一些匪类只为了给某些人一个警告,并不全然是劫取财物啊。”
陈银点头,“没错,的确有这样的可能,可是你又莫要忘了,死伤的只有徐府中人,而匪类一个伤亡都没有,且速战速决,如此颇有章法的行动,焉是一个匪类能够做到的。”
说到这里,平安倒抽口气。她说得没错,死伤的只有徐府的人,徐府护院之中还有几个好身手的,且他们看死伤得差不多了,又极快的撤退出去,根本不留给徐府反扑的机会,进退有度,目的明确,这不是区区匪类能够做得到的,也只有像陈银这样说的训练有素之人才能够做得到,因为匪类为乌合之众,一些个没有读过书,没有任何脑子仅凭着骨子里的那悍劲行凶,像这样的进退有度的打法,他们做不出来。平安狠吞了吞口水,那这事儿可就麻烦了呀。若是劫灾粮的是匪类,杀了就好,可若不是,那牵扯的可就大了,幕后主使者,也必不是徐通判这样能惹得起的。“公子?”
平安震惊的叫出声。谢晚阳眸子里一片冰冷,示意陈银,“你接着说。”
陈银苦了脸,怎的说到这里还要说呢?难不成他想要将她脑子里所想到的全部说出来?可,可这真的超了她一个小奴的认知范围啊。而且她实在不知这劫灾银的事儿,上一世她从未听人说过这一遭,要么就是青州灾粮一事没有发生,要么以她当时的身份根本无权知晓。陈银叩下头来,“回公子,奴婢说不出来了。”
谢晚阳这回倒是没有勉强,而是另外道,“那你倒是说说,接下来我们当如何?”
陈银原本苦的脸此时更苦了,她怎知如何?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奴婢,哪怕她是安国侯府的少夫人,她所管的也只有后院的这一亩三分地,对于朝政,政事,民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晓?陈银咬了咬牙,逝死如归的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
她只能想到这里了,至于其他的,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谢晚阳听到这里,这才露出满意一笑,是个聪明的,他也见识到了身为一个女子的能力和本事,若是她没有那般的精于算计,或许是个可造之材。但……谢晚阳想到什么,漆黑眸子又是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