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天空阴沉沉的,微雨过后,却又变的湛蓝,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味道。可安薏笙哪里会有什么心思去看那些风景,她跟着岚宁的交流团,双目无神地在阿萨斯的校园里逛游着。大好的晨光与她无关,眼前的景色与她无关,这一个月的她沉浸在人世的冬天里,无法自拔。静静地靠着一棵桐树,安薏笙的眼里尽是悲伤,甚至还有些绝望。可她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另一个人收入眼底。“她好像是个东方人,而且很忧伤。”
女子一袭黑色长裙,虽然岁月在她的眼角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可这并未折损半分她的美貌,反倒平添了几分韵味。此刻的她,眸里尽是心疼。看着眼前的安薏笙,一如初来巴黎的自己。旁边的助理程再小声提醒着,“小姐,她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受邀自阿萨斯大学的摄影展。”
“这么说,她是一名摄影师?”
女子抿了抿唇,“就她了。”
她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缓步向安薏笙走去,“你好像,不太开心。”
安薏笙把自己从思绪里拉回,眼前却已站了个年龄与顾笙颜相仿,且举止优雅,气质高贵的女人。而这种高贵也并非冷艳的高贵,更多的,像是文字堆积起来的书卷气。像是水墨江南中走出的古典美人般,娇小温柔。她在这异国他乡,用国语轻声道,你好像,不太开心。“说说看,因为金钱,还是因为感情。”
她自顾自地坐下,并没有计较安薏笙的不搭理,反倒对她轻轻地笑了。“没用的,谁都帮不了我。”
安薏笙低下了头,如果自己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谁都帮不了她。女子再次开口,她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那就是因为感情喽?”
安薏笙惊讶地抬眸,“你怎么知道?”
“这个世界上能让人伤心的,归根结底也不过钱与情二字。我不相信一个穿着Chanel的姑娘会因为钱的问题难受成这样。唯有心结,一结难解。”
女子笑了笑,“那我再猜一下,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没了,全都没了,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也包括友情,什么都没了。”
“如果说你需要的话,我很乐意给你一个拥抱,让你好好哭一场,或许哭出来就不那么难受了。”
女子向她伸出了双臂,就像她所说那样,随时准备给安薏笙一个拥抱。自己的内心尽是酸涩,被她这么轻声安慰了几句,泪水早已无法甘心在眼眶打转,两行清泪就这么顺流而下,无法抑制。女子淡然地看着,伸手将她揽了过来,不介意她的泪水是否会沾湿自己华美的衣裙。如果当年也有人愿意这么抱着自己,让自己的泪水肆意挥霍,或许她也就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了。可能人生来就有些矫情,在无人问津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自己硬是咬牙扛起。可一旦有人问起来,就会觉得委屈无比,所有伪装的坚强全部不复存在。安薏笙好久都没有哭这么一大场了,确切的说,上一次这样,还是安程海和顾笙颜离开的时候。过了好久,安薏笙才起身,轻声跟她道歉自己的失态。“既然你选择来到这里,要么就是了无牵挂,要么就是想和那些牵挂一了百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回去面对那些,不如留在巴黎好了。”
没有人愿意舍弃一切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心死,想曾经的她,不也是这样吗?“留下?去哪儿?国内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更何况在巴黎呢?”
“我正好需要一个摄影师,再或者,我也是时候找个人替照顾工作室了。”
安薏笙摇了摇头,“弄湿了您的裙子我已经很抱歉了,怎么好意思再打扰您的生活呢?摄影只不过是业余爱好,并非我的专业。更何况,我和您非亲非故,您也没有理由帮我。”
“我这么帮你,是不希望这个世界上再有第二个我。想来,如果我当初没有傻傻的想要了结自己,我的孩子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年轻的时候太不懂事,以为没有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可到头来才发现,没有他,我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
女子并没有要逼安薏笙的意思,“明天应该是交流团在巴黎的最后一天吧?明天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我还是会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你再给我答案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