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人声鼎沸，群情激奋，似乎他们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芊芊狭长的眼眸无力的低垂。面庞不复惊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麻木。恍惚间，芊芊似乎回忆起了那些时间久远的事情。人人都道阅香楼，是个销金窟，每日纸醉金迷，夜夜灯火辉煌。里面的女人个个视金如命，每每夜夜笙歌。对她们来说，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是贱种。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说的大概就是她们这种身份的人吧。芊芊也以为自己会永远堕落下去。然而，那似乎也是极平常的一天。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华服少年，迈进这座销金窟开始，一切都变了。“本大爷在这可是使了银子的！给我使劲的喝。”
一双大手，犹如其他所有男人一般毫不怜香惜玉的给她灌着酒，芊芊面上带着讨好的媚笑，只是腹中实在疼痛难忍，今日她身子很是不适，可妈妈怎会允她休息？每休息一日，这摇钱树的功用就少一日。芊芊纵有不满，也在妈妈的好言相哄，以及银钱的利诱下，重新堆砌着虚伪的笑脸迎人。可今夜客人，实在难缠，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芊芊早已双颊酡红，左推右挡下，男人终于发了飙。“妈的！老子砸这么多银子在阅香楼，你还给我装什么贞节烈女，你配不配，配不配！啊？！”
被一把薅住长发，芊芊疼的蜷缩了一下，却仍要赔着讨好的笑脸。“是，您说的对，今日是芊芊不懂事了，芊芊这就喝。”
男人这才发出满意的哼笑声。就在那杯酒即将碰到芊芊双唇时，她浩白的手腕，忽然被斜里伸出的一只大手抓住。“不想喝就别喝了呗。”
吊儿郎当的音调在二人身旁响起，二人俱是一愣。芊芊有些迷茫的看向眼前这个少年。他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睛里却满是不容置噱的温柔。“小子，谁允许你管老子的事的？这个女人今晚是我的，你想玩，排队去！”
借着酒劲，男人撒泼般，一拳挥向了少年。芊芊忍不住双眸紧闭，不忍看接下来发生的惨剧=。然而下一刻，阅香楼中却响起了男人的惨叫。“啊！”
芊芊惊讶的睁开双眼，看见男人凄惨地横陈于地，一只手臂不自然的向后折去，面上满是痛苦。芊芊微微张大了樱桃小嘴，此时男人还在叫嚣：“你给我等着，我爹可是杨刚！”
少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撇了撇嘴道：“你爸是杨刚，我爸还是李刚呢！”
男子一愣：“李刚？李刚是京中哪位官员？他比我爹官职还大吗？”
“快走！”
少年忽然拉住芊芊的衣袖，用以隔开二者接触的肌肤。他们脚下生风般向内院跑去。穿过了几条弯折的廊道，他们来到一处幽寂的角落，这里暂时无人踏足。二人微微喘息，面上还挂着事后的刺激。芊芊看着来时路，远去的笑闹声渐渐不可闻了。她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弟弟，你是哪位府上的少爷，胆子竟然这么大？”
芊芊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少年。尚未及冠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嫩，然而少年眼神中明亮的清澈，却令她有些沉迷，不忍挪开视线。“你胆子不也很大吗？”
少年笑着看她，“刚才那位客人是你常客么？他那么粗鲁的对待你，你也不知道反抗？”
芊芊摇头：“那是妈妈近来给我介绍的一位新客。我虽讨厌他，但我不讨厌钱。”
“你们这儿的女人可真奇怪……”少年似乎低声嘟囔了一句，很快又抬起头，有些迟疑：“但你……跟她们好像又有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是我特别美嘛？”
芊芊捂住嘴戏谑道。“是啊，你比他们都美。”
未曾想，少年在上下端详她之后，却认认真真回答道。芊芊忽然语塞。“……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呢。”
她岔开了话题。少年笑道：“我是李家大郎。我叫李麟。”
“李家？哪个李家？”
京城中似乎没有哪位大人姓李罢？芊芊在脑中思索许久，也没找到关于这个少年的家世信息。“是啊，现如今，京城还没有一位姓李的大人，但日后，很快就会有了。”
芊芊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簇，有些不解。但她很快就知道少年是什么意思了。在之后，他到阅香楼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机会中，芊芊总能听到旁人对他的议论。无一不是对他的羡慕嫉妒。“啧啧，这家伙又升官了！”
“他可真会讨好上峰，咱要是有他那口齿，岂能这般光景。”
“陛下竟也对他青睐有加？李大人真是少年英才！”
议论声渐渐从嘲讽瞧不起，变成了讨好。每一次到来，他的变化都很大。渐渐的，少年感从他身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男子的沉稳。他及冠了，身上的官职也与日增加。很快，他做到了之前许下的“大话”，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但芊芊发现，李麟脸上的笑容却少了。慢慢的，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也时常会浮现出挣扎与狠厉。芊芊在他身旁时从不多言，能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默默的陪伴。或十指跳跃，献上悠扬的乐曲，或衣袂飘散，为君起舞。直到有一天，李麟再一次来到阅香楼，他的眼睛凝视着芊芊：“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如何能拒绝？如何能拒绝……那日之后，芊芊成了李麟在阅香楼的一名眼线。每当探听到有用的情报时，芊芊便飞鸽传书，李麟收到后总如约而至，二人便在芊芊房内密谈。旁人总以为芊芊是他的红颜知己，李麟也从不解释什么。但只有芊芊自己知道，这个少年的世界，她从来只能浅浅窥探。不是不能逾越，是她自己不想玷污了那片纯洁。再之后，京里传来了少年订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