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一贯说话不管不顾,桃香又温顺很少违拗,这次突然见她开口反驳,立刻就炸了毛。“哎呦!我说有一个不孝顺的就有两个,他们还不信,果然是和老大穿一条腿裤子,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样了,竟敢质问起我来!你在陈家吃的住的用的不都是家里的,哪样是你从娘家带来的?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还让家里赔钱不是败家是什么?”
桃香还没搭话,就听屋门口传来陈敬轩一声冷笑——“哈哈哈!难不成娘娶了儿媳妇还让她从娘家带粮食不成?谁吃的喝的用的不是家里的,这家里的钱又是自己生出来的不成?”
众人扭头一看陈敬轩正面色平淡地从屋里走出来,到了院子里站定继续问道:“那按娘的意思,是把我们分出去单过,以后各管各的?”
“老大,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提分家!”
陈金也老早就被吵了起来,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这下听陈敬轩又提分家,才急忙开口。桃香又说道:“娘也不用给我扣不孝的大帽子,咱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做买卖就有赔有赚,全家就得同甘共苦,这几百条手帕也不是小数目,是谁做的谁心里知道。这赔的本钱不说,不能按时交货也得给人赔偿,算起来总也得有五两银子,这钱我自己是没有的,需要家里先拿出来垫上。”
桃香的声音虽不大,但是字字清楚。众人一听,眼都直了,五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不是个小数字,一般都是零进零出,哪儿有几户能攒出很多银子的?一时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只有青荷是知道价钱的,也跟着说道:“这次的损失,最少也得这么多。这些手帕至少也有六七百块,每块五钱本钱至少也是三两银子,再加上不能按时交货赔偿人家的损失,只能比这多不能比这少。”
陈金忍不住又问道:“老大家的,你说的是真的?得赔那么多?”
桃香点点头:“本想着赚了钱大家一起过富裕日子,没想到有人跟钱过不去,非要出来破坏。”
“这事儿是谁做的?”
陈金转着圈对众人问道。张氏等看热闹的人都吓得退后了一步,唯恐这事儿赖到自己头上。问了两遍没人出声,陈金也没了办法。其实他问也是白问,有谁做了坏事之后还在这风口浪尖上承认的?其实桃香也不是有意非要家里出钱赔偿,她想顶多另外那一半没有遭到破坏的手帕卖出去也能把损失顶上,只是气不过刘氏豪横不讲理,故意算出账来吓吓她。可没想到当她和青荷打开另外几盆手帕的时候,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每一块手帕都是染的深浅不一,那斑斑点点的颜色,简直就像是上面落了什么脏东西。“这是怎么回事?我说那坏人怎么只对其中几盆做手脚呢,原来是都做了手脚了!”
青荷吃惊的说道。桃香反而镇静下来,见每一盆里的手帕放置的和昨天都没什么两样,心里便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那些防脱色水上做了手脚。现在所有的手帕全都成了废品,损失的已经不止五两银子。刘氏更是火气十足急的眼睛都红了,她只关心这钱的问题:“你说什么?都染坏了!那得赔多少银子!这日子还有法过吗?都让你给败净了!快把人都叫起来,咱们今天就分家!”
其实不用叫,她开始那一通吵闹,大家早就都起来了,只不过站在一边没敢插嘴。陈金听了过来就一个嘴巴子,冲着她吼道:“你添什么乱?我还没死呢,你就想说了算,这个家分不分还轮不到你说话!”
刘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当时就哀嚎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跟你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你说打就打,今天我跟你拼了!”
刘氏说着,冲着陈金就扑过了去。张氏、雪伶等人连忙把她拉住。刘氏没能扑打到陈金却放出狠话:“这家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不分家我就不活了!”
说着,挣开张氏和雪伶的劝阻就往屋里窜,找一根绳子要上吊。陈敬轩听了,嘲弄地看着陈金道:“爹还是同意分了吧,不然娘是不会罢休的。再说,我也愿意分出去单过。”
陈金低着头长叹一声,沉默地走进屋里。众人都知道他是同意了,便都默不作声地跟着进了屋。刘氏见陈金同意分家,也不上吊了,把房梁上的绳子解下来,开始合计怎么分法。陈金说道:“既然要分就分了吧,早晚也是这回事儿,自当是我早死了两年。今天先在自家合计合计,明天请你五爷来作见证。”
陈敬轩却没接他的话茬问道:“是单把我们分出去,还是我们兄弟几个都分出去?”
陈金扫了一眼老二两口道:“要分就都分了吧,你们兄弟三个一人一股,老三没成亲,跟我们一块儿过,青荷和老丫是闺女,碍不着你们事儿。”
“哦,”陈敬轩点点头,“那爹娘就不用费事儿分我那一份儿了,我那份就算留给两个妹妹添嫁妆。家里的东西我都不要,只领着她走就行了。”
说完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桃香。陈敬轩的话说完,所有人又都愣住了。开始张氏还怕分家吃了亏,心里一直敲打着小九九。没想到陈敬轩竟然自己提出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简直胡说!什么也不要你吃啥?住哪儿?”
陈金一听就急了,本来就觉得对大儿子有所亏欠,还想多分给他一些。现在他竟提出分毫不要,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陈敬轩还是没有接他的话:“不过,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希望不要互相干扰。”
“你这是跟我断绝关系了?”
陈金气得暴跳如雷。“您放心,该孝敬父母的,我们一样也不会缺的。”
这次陈敬轩倒是回答了陈金的话。陈金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刘氏的眉眼间却现出笑意来。张氏知道自己不会吃亏了,自然也不出头。“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先出去了,等把五爷请过来画了押我们就搬出去。”
陈敬轩说完,便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