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桃香不禁有些心寒,忍不住也气道:“听这话,倒真是我多此一举了!不过,这是我家,你既然知道就好,要是觉得住在这里受了限制,那就赶紧搬走,我也没意见!”
“你要赶我走?”
葛濯冷着脸问道。“你随意!”
桃香正在气头儿上,见他问,便答了出来。其实,葛濯说完刚才那些话,又看到桃香吃惊受伤的表情,不禁有些后悔,心里暗骂自己说太过分了。想一想,自从娘去世以后,就没有人再这么关心过自己。桃香的细心周到,让他处处感受到娘还在时的温暖,此时让他走,他怎么舍得?只不过,男子汉的自尊心,让葛濯不肯低头。况且,自己住在这里,要是雷振方那老贼查起来,也会连累她吧?想到此,又见桃香说“你随意”,便索性任性起来,黑着脸说道:“走就走!省的碍你的眼!”
说罢,便转身进了屋,迅速地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物品塞进包袱里,提着便走了出来!桃香站在门口,一时气得手都有些发抖。正在这时,忽见两名小厮远远地向这边跑了过来,还没到桃香跟前,便急着回禀道:“夫人,不好了。金子恒少爷他,他非要出去不可,谁劝也劝不住,好几个人在那儿拦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桃香心里一惊——这雷振方此时正是发狂的时候,他若这个时候出去,那不是正好自投罗网吗?一旦落到那个老贼的手里,还能有活路吗?一心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她拿着的那瓶疗伤药膏便“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那药膏是白瓷瓶装着的,砸在石路上,一下子摔得粉碎,里面的暗红色药膏也都洒落出来。葛濯正好走到门口,忽见有东西从桃香手里脱出落在地上摔碎了。再仔细一看,这东西自己见过,金子恒受伤的那段时间,代胜和钱通给他涂的就是这种药膏,疗伤用的,很有效。他不禁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这疗伤药膏是给我的?”
桃香被这药膏落地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只是一见已经摔碎了,不觉又惋惜又着急。一听见葛濯问,便气得道:“本来听说有人受了伤,是想拿给他的,可是人家不领情,这下子摔了,倒落得干净!”
说罢,桃香心里惦记着金子恒那边,便招呼着那报信的小厮走了。葛濯望着桃香远去的背影,不禁愣在原地。包袱脱了手,落在门前的台阶上,他整个人也虚脱地坐了下来。桃香还没到金子恒的门前,便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过来。只听金子恒略带嘶哑地喊道:“我要出去,你们放开我,让我出去!”
想必是小厮揽着他,不让他走,他急得没法,便嘶喊起来。又听有小厮劝解道:“金少爷,您不能出去。外面的人都抓您呢,你这一出去,不正好把您给抓了……”“我不怕,谁要抓我,让他来吧,我跟他拼命!”
金子恒打断小厮的话,继续嘶喊。桃香听罢,急忙加快了脚步。远远地,只见金子恒的房间门口,几个小厮紧紧地拖着他的手臂和两腿。可那金子恒却似疯了一般,大力地挣扎着,嘶喊着,眼看着四五个小厮几乎都要拦不住他。桃香见此,急忙赶过来,冲着挣扎中的金子恒道:“你要上哪儿去?”
她这一句话,比小厮们苦口婆心劝了半晌都好使。那金子恒听了,立刻便停止了挣扎,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桃香,沉默了片刻才哑声说道:“我要出去!你的小厮不让!”
桃香这时候才觉察出——这人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又加上刚才闹了这么半晌,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目光迷离,发丝散乱的披在肩上,一说话,便喷出浓浓的酒气来。桃香不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
金子恒许是真的醉了,见桃香皱眉,连忙歉意地笑了笑,说道:“不,不多,就才一,一坛!”
一坛还叫不多?桃香听着这话,气得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下。不过见他此时醉着,再多说他也不明白,便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又问道:“既然喝了酒,还不回去睡觉,非要出去干什么?”
金子恒眼神迷离地直望着桃香,眸中难以掩饰地露出暖意。但听她问他出去干什么,那眼中的暖意又立刻退去,变得冷厉起来,沉声说道:“我,我要出去杀了雷振方,我要出去见我爹……”桃香听着他这酒后的醉话,不禁也沉了眼帘。人都说酒后吐真言,想必此时他心里就想的是这些吧?桃香的心软了起来,换上了轻柔的语气,说道:“这时候天快黑了,出门不方便。你想想,即便是去看谁,也应该是早上去才好,哪儿有晚上去的?”
金子恒听着这如梵音般的诱哄,更加安静下来。桃香见此,便挥手示意小厮扶他进屋。金子恒便乖乖地跟着桃香进了屋。桃香见他此时醉得厉害,就是晚饭端上来,也未必肯吃上几口,不如就直接叫他休息。因此,叫小厮将他安顿到床上,盖好了被子,又劝道:“你现在早点儿休息,明日早上早点儿起床,回头我陪着你一起出去。”
金子恒已经进入半睡眠状态,呓语般地应着,渐渐安稳下来。几个小厮直了直腰,擦着汗松了一口气。桃香知道他们辛苦,便招呼着大家出来,拿了赏钱让他们去分。小厮们欢欢喜喜地退了下去。桃香回望了一下金子恒的房门口,不觉也舒了一口气,疲惫地看看钱通所住的方向,也不知此时他是否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