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石猜的不错,当他去镇武司询问招募事宜的时候,李泓便已经猜到他的整个计划,所以才叫那个乾坤境高手去杀了他。
只是那个乾坤境高手一去不回,他又猜测或许是老君山上的五师祖陶三山,谎称闭关,其实已经到了京城,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的这个小师弟。 于是他改变了心意,没再派人去找李青石的麻烦,而是在这公主府中设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到来,以他的性命,逼迫陶三山出手,进而将老君山拖入京城这滩浑水。 若非存了这个打算,就算李青石已经成了镇武司的一员,他也有很多办法让他在这座人口无数的盛仁城中悄无声息的消失,虽然会冒些风险,却不会招来什么麻烦,毕竟这么多年他在这京师搅弄风云,从来不曾暴露。 镇武司再难缠,也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到他的身上。 是的,李青石对镇武司那位司长大人的怀疑虽说合情合理,然而却是错的,那位刘司长与这位名闻天下的驸马爷没有任何牵扯。 不过就算知道这一点,今日之行李青石也仅仅只会更有底气些,结果还是一样。 李泓最懂自己的妻子,她虽然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无论对方身份多么卑贱,她都会温和相待,然而这位美名远播的公主殿下也有自己的逆鳞,那就是他这个驸马爷。 如果有人胆敢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她绝不会姑息,这位最得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宠爱的长公主一旦暴怒杀人,哪怕对方是那位最为护短的刘司长的手下,最终也只能是息事宁人的结果。 李泓很早就定好了这个计策,他从没想过在李青石“老君山小师祖”这个身份上做文章,因为镇武司收人从不计较过往,也不计较身份,只要服下镇武司的秘药,此后一心一意为镇武司办事,哪怕你是老君观观主,镇武司也不会怀疑你背后有何目的。 驸马爷并不知道李青石在那座清苑中与怀安公主说了什么,他觉得以李青石的医术,大概是能看出自己的妻子是没有隐疾的,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确实说了什么挑拨的话。 不过这不重要,即便没说,由他这个驸马爷亲口说出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这座花园中并无旁人,谁会相信品性高洁的李先生会谎言污人? 李泓终于收起了那副云淡风轻的做派,没有遮掩自己脸上的阴怒,之前故意毁掉本来属于老君山的剑谱,却没能激出那位老君山五师祖,后来索性欺身而上,直接掐向李青石咽喉。 以他的修为,自然用不着与一个鸿蒙境近身肉搏,选择欺近出手,是想叫躲在暗处的那位老君山五师祖拿不准他是不是要一招杀人,进而沉不住气现出身来。 却万万没想到,利用天地元炁所施展的禁锢手段,在面前这个孩子身上竟没有发挥丝毫作用,自己反而被偷袭受伤。 明明没有被禁锢住,却一动不动假装受制,这般临危不乱又有些阴险的性情,让李泓心里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可也仅仅只是有些欣赏,李青石在他心里依然无足轻重,能不能拖老君山下水,显然才是这位李先生心里最重要的事。 所以李泓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准备上演一出暴怒出手的戏码。 他缓缓抬起右臂,然后猛地按下。 李青石站在数米外,敏锐的发现身前气流出现剧烈扭曲,他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绝对斩不断对方这次的攻击,所以毫不犹豫将七星剑回转护在自己胸前。 此时此刻,只能硬抗! 修为到了乾坤境,便可调动游离于天地间的元炁,却也只能调动这些游离于天地间的元炁,并不能驱使其他东西。 乾坤境御空而行,或者御剑对敌,都是靠天地元炁托举身体或者佩剑,相当于间接控制,所以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李泓方才凝聚的水汽巨剑,便是通过天地间元炁让空气中的水气液化,然后再由元炁驱使进行攻击。 正因为这属于花里胡哨的手段,李青石才能凭借那套天下无敌剑法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在正常情况下,即便这种花里胡哨的手段不能发挥出乾坤境的真正实力,也根本不是鸿蒙境所能应付。 所以李泓才会感叹那套天下无敌剑法的神妙,且对李青石有了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 他此时的出手,与之前截然不同,是直接调动天地间的元炁进行攻击,这样的手段,李青石万难抵挡。 轰的一声大响。 覆满白石的地面,从石缝中振出无数灰尘,以李青石为圆心向周围散去。 李泓有意控制了出手角度,所以李青石没有被这一击击飞,他被直接拍在地上,身下白石尽数碎裂。 灰尘散去,李青石痛苦的蜷缩成一团,如腹中胎儿。 刺目鲜血吐了一地,他还在控制不住的抽搐,干呕,血水不停从嘴里流出,似乎要将破碎的脏腑一并呕出来。 若非在元炁触体的一瞬间,他催动体内元炁将这些外来元炁同化了些,转而让它们“叛变迎敌”,若非挡在胸前的七星剑过于坚韧,若非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他早已丧命于这一击之下。 然而此时就算没死,也已离死不远。 重新负手立于原地的李泓再一次感到意外,意外于那位老君山五师祖竟然还没有现身,更意外于这个孩子在自己全力一击下竟然没有立刻死去。 不过李青石的生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所以他此刻转过的念头是,莫非猜错了?陶三山根本没来京都? 又或者见自己这位小师弟成功进入镇武司,以为可保无虞,所以已经走了? 他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又有些恼怒,一番算计寸功未立,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事。 不过他很快收起这些情绪,恢复至先前那种一切皆在掌握的淡然状态,看了李青石一眼,说道:“受我全力一击能一时不死,是个可造之才,我忽然有些后悔,留着你以后或许会有大用,可惜我算错了一件事,晚了。”李青石没有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所以他很清楚的听见了这句不咸不谈的话,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内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愤怒,然而这愤怒,除了让他吐血吐得更凶了些,毫无用处。 从他记事时起,就被村里的孩子们喊做野种,那时他不知道这个称呼的含义,后来知道了,其实也从没怨恨过那不曾见过的父亲,因为他的母亲从未对他说过他的不好。 受母亲的影响,那个陌生的父亲,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光芒万丈的角色,他不知幻想过多少次,总有一天,他会回到他的身边,将他护在怀里,从此再不会受任何人欺负。 日子过得再苦,他从不会抱怨,或许觉得人生本就如此,又或许从小到大,这样的日子已经习惯。 直到母亲去世,直到他真正懂事,才开始醒悟,也许人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 也是第一次对那个不曾谋面的男人产生了一些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之后从白头村一路走到这里,甚至在这致命一击的前一刻,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其实还存在幻想。 那是关于虎毒不食子的幻想,哪怕这个男人表现的再狠,再无情,终究也是不会痛下杀手的吧。 现在终于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原来他果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更不在意他的生死。 李青石接连吐出几大口血,他已经无比虚弱,然而此刻心中却无比清明。 他知道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但他真的不甘心。 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愤怒横冲直撞,无处发泄。 他死死盯住眼前这个气态超然高高在上的中年儒生,一字一字说道:“老子若能不死,日后必会将你踩落尘埃,再亲手摘下你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