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满虽然捧上公家铁饭碗的时间不长,但却对狱中常客魏大熊十分熟悉。 姓魏的糙汉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小奸小恶的事却着实做过不少,脑瓜子还不怎么灵光,是个十足十的混人。 每回坐牢都会向同间牢房的犯人讹取钱财,不管人家配不配合,没见到银子之前,都要大打出手一顿胖揍,下手没轻没重。 所以这次来狱中说是查看情况,其实钱小满已经做好为那得罪了林大人的倒霉蛋收尸的准备。 然而当他来到牢房前,觉得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使劲揉了揉眼,然后目瞪口呆。 只见一群糙汉围着那个脸蛋赛过娘们的病秧子,有的轻手轻脚揉肩捶背,有的笨手笨脚端着刚刚发放的清汤寡水喂到嘴边,这让钱小满忍不住腹诽,莫非这小子是他们失散多年的亲祖宗? 满腹疑问,因为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挑明了问,叔侄俩交换了眼神,退出大牢。 钱小满啧啧称奇:“叔,这是啥情况,那魏大熊向来脑袋里缺根筋,油盐不进,怎么把人家当成大爷伺候起来了?”
钱富贵白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钱小满突然贼眉鼠眼道:“那小子长得可不赖,姓魏的不会好这口,馋他的身子吧?”
钱富贵愣了愣,凝重道:“你这么一说,倒真有可能……诶,你小子怎么还懂这道道?可不能学他,咱老钱家还得开枝散叶呢!”
钱小满面皮僵硬:“那不能!叔咱还是说说正事,这里的情况跟不跟上头说?要是说了,万一又指派咱俩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可有点麻烦。”
钱富贵沉吟道:“说自然要说,不过我觉得林大人不会再使什么手段,咱俩也就不用趟这浑水。”
钱小满问道:“这话怎么说?”
钱富贵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上:“还说人家魏大熊缺根筋,你小子就不能长个心眼琢磨琢磨事?秦庄主不是说了,那个人伤势很重,没有药石救治,绝难活命,这牢房里阴暗潮湿不说,还顿顿吃不饱,别说他身受重伤,没病没痛的寻常人都扛不住,拖上些时日人自己就死了,林大人何必再节外生枝画蛇添足?”
钱小满眼前一亮,使劲点头道:“对啊!这样等人死了,若有人追究起来,还能一推二六五,就说把人抓来是为了调查某件案子,谁知道这人不济事,还没等提审就死了。”
钱富贵点头道:“还算有点脑子,以后遇事多琢磨,不吃亏。”
钱小满想了想道:“其实林大人要是真指派咱爷俩干点什么,未必是坏事,起码能借这机会抱上他这条大腿。”
钱富贵忍不住又朝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骂道:“你个糊涂玩意,大腿是那么好抱的?等出了事,第一个就让你出去顶缸!”
钱小满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富贵险中求嘛。”
…… 钱富贵说的没错,李青石的伤势,停药的话,不可能自愈,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昨夜六个大汉互相足底按摩的时候,他就在发愁该怎么脱身。 白玉山庄把他卖了,在这景州城里,他已经举目无亲,等人来救是不可能了,只能靠自己。 抓他的是风雷的岳父,要报的是杀父之仇,所以对方不可能主动放人,那就只剩下越狱一条路。 而想要越狱,只有把伤养好才有机会。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这是他脱身的唯一希望。 思路很清晰,可是有个屁用?脑袋里倒是有很多治伤的药方,可惜药方不能当药吃。 想来想去,已经是个死局。 李青石从小就不是个甘于认命的人,否则不会在母亲死后挣扎求生,也不会在遇到那个干瘪老头时厚着脸皮上前搭话,磕头拜师,更不会咬牙死扛重塑根骨。 所以即便认清眼前已是死局,他也没放弃。 绞尽脑汁,还真叫他想到了个主意。 当初刘北斗曾跟他说,费劲巴拉给他重塑根骨,不只是让他在武道修行上比别人快,还能让他将洞开大窍中的元炁向周围疏散,温养筋骨,这是别人无法做到的事。 于是他想,元炁既然可以温养筋骨,是不是也可以温养脏腑? 世间所有人在武道登堂入室后,洞开大窍中生出的元炁,在没有踏入鸿蒙境在体内形成小周天之前,只能留在窍穴中,绝无可能散入周围筋骨,就更别提散入距离更远的脏腑。 就算踏入鸿蒙境形成小周天,元炁也只能在体内遵循特定轨迹流转,照样不可能向筋骨疏散。 所以李青石这个想法的关节处在于,他体内的元炁虽然可以散入筋骨,但能不能穿过筋骨散入脏腑之中? 想到就做,李青石闷头尝试不知多少次,直到快要天亮时,竟然成功了! 他不能看到自己体内景象,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筋骨似乎有一条条极小的缝隙,元炁穿过这一条条缝隙,抵达脏腑。 而元炁抵达脏腑后,果然起到温养作用,虽然时间太短效果很不明显,但他清晰感知到自己的伤势有了极轻微的好转。 李青石大喜过望,没想到被逼到绝境,却意外掌握了一门新技术! 有了这门技术,不仅伤势痊愈指日可待,而且对他好处无穷。 刘北斗从来没有跟他深入探讨过有关修行的事,所以李青石对武道修行其实一知半解,但他不笨,能用元炁温养筋骨和脏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假以时日,他的筋骨和脏腑将变得无比强悍,远超旁人! 老刘说过,重塑根骨后,世间无人能跟他相比,也就是说,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掌握并使用这门技术。 前提是老刘没吹牛。 可是老刘不吹牛,难呐! 没人不希望自己独一无二,李青石也不例外,只是他没什么执念,是不是独一无二其实所谓,能不能治好伤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现在找到了治伤的办法,他已经很满意。 李青石摆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一边享受着魏大熊哥几个的揉肩捶背,一边默默用功,调动元炁温养脏腑。 他只希望在自己伤好之前,对头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以目前进度来看,至少需要三天时间,等养好了伤,就找机会杀出去。 至于杀出去后会不会招来镇武司的无休止追杀,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事,因为毫无疑问,一定会! 李青石压根就没为这个发过愁,眼瞅着命都要没了,还特么顾得上想那么多? …… 秦伯文睁开眼,只觉口干舌燥,头还有些疼。 他向窗外看了看,早已日上三竿。 昨晚秦达又把他叫去商议对策,父子两人喝了很多酒,本以为白玉山庄逃脱大难后否极泰来,灭了最大对头青鱼堂,谁知又扯上了官府。 商量来商量去没商量出个结果,不知不觉酒倒喝了不少。 秦伯文躺在床上默念一句,管他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卖朋友的事是万万不能干的。 翻身起床,桌上放着清粥小菜,胡乱吃了几口,灌了壶茶水,头疼稍稍减轻,大步出门。 来到李青石住处,尚未进屋就扯脖子叫道:“怎么样,今日好些了没?为兄手痒的很,赶紧养好伤咱俩比划比划!”
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只见屋里空空荡荡,已经没了人影,不由得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