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闲瞅着那张竹简,上面写的分明。“大房姊妹自愿过继二房,自今日后,钱粮蔬食,婚丧嫁娶,都由二房负责,旁人,概不干涉……”白闲气的发抖,瘦长的身子在风中直直的站着,他不想妥协,只拿眼睛盯着刘春梅:“二婶,这分明是把我们姊妹往绝路上逼。我们何曾欠过你的?”
“这是什么话!”
刘春梅猫哭耗子一般,挤下几滴眼泪,“婶子也是为你们好,你看看你们现在,缺衣少食的,碰上荒年累月,都得被饿死,婶子家里虽然穷,但好歹揭得开锅。”
“婶子就是拼死也能把你们都给养活咯。”
白闲不说话,唇色苍白,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劝和,声音一阵高过一阵,都是劝他们认命的。“仗势欺人!”
白闲低低的吐出这么一句,忽然就笑了,“婶子,要我们签也是可以。”
刘春梅骤然间听见这话,一愣:“当真?”
“家兄外出,我们姊妹只能仰仗姐姐,只有阿姐同意,我们才能安安心心的答应。”
白闲直视着刘春梅的双眼,“婶婶,这么大的事情,还是等姐姐回来吧?”
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刘春梅却被他的眼神盯得犹如芒刺在背,冒起了冷汗来。转念一想,刘春梅回过味儿来,白穗那丫头心眼子多,等她回来,那不就坏了事儿吗?“不行!”
刘春梅尖声道,“不过一个女人,怎么做得了主?我看你还是直接往这儿按了手印吧。”
她说着就直接上前一步,一把薅住白闲的手,往旁边的匕首上面一刮,立刻就有鲜血流出来,刘春梅绿着眼睛,压着他的手指往下摁。到底是干过重活的中年女人,刘春梅的手劲极大,白闲往后拼命的拽着,手腕被她掐的生疼。白闲到底是身子瘦,一时间竟然不能挣脱她的钳制,急得眼睛都红了。“三哥!”
白玖白谷见事情不妙,高喊了一声,想要冲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众人胶着成一团的时候,门口处传来白穗的声音。肩上扛着一把锄头的白穗老远就见家里有动静,走到远处这才发现,原来是刘春梅带了一帮人过来正按着白闲,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她这一声断喝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白闲也是趁机将手抽出来,揽着白玖白谷躲到了一旁,喉头微动:“阿姐。”
其间的委屈,不言而喻。“为什么要来我家,欺负我弟弟?”
白穗抢步到了白闲面前,将不说话的三人护在身后,缓缓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声音发冷。眼看事情不成,刘春梅干脆也不装了,皮笑肉不笑对着白穗道:“怎么?这是在外面勾不着男人,又回来了?”
白穗没理她,看了一眼村长手中的折子,淡道:“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把人过继过去?”
“这是祖训!”
村长吹胡子瞪眼,拿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面,“你们长房没有耕地当家的,剩下这么几个遗孤,合该让让给老二他们家。你一个女人,就别掺和这码事儿了,劝劝闲儿他们把这东西签了。”
白穗被这一番话气笑,正色道:“村长,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什么叫没有当家的,白穗虽不懂事,却也过了及笄,长姐如母,若真要行那么个过继,你们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别逗了!”
刘春梅抢过话头,满脸鄙夷道,“村里谁不知道,你白穗想攀高枝儿,丢下这几个孩子不管,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你连他们都养不活,拿什么当家!”
刘春梅的声音尖酸又刻薄,听得村长都皱着眉没有说话。“谁说我要出嫁?”
白穗打断她,顺道撩起袖子,上面赫然印着一颗鲜红的守宫砂,她举着袖子,端着胳膊就那样大剌剌的转了一圈,声音清晰。“列位,你们可是看清楚了?白穗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人群中有一半的男人被看热闹的自家娘们揪着耳朵揪出去。立刻间,吵闹声少了一半。“你品行不端,嫁不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刘春梅被她这番举动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指着她的脸,叫骂道:“你这个小贱人,自己卖不出去也就罢了,还在耽误几个小的。”
“不怕天收了你!”
刘春梅狠狠道,使眼色给村长,希望老头子能给自己说几句话。“白丫头,该放放就放放吧,孩子大了你留不住,更何况你拿什么养活他们?”
“这几个可都是张身子的时候!你一个女人……”说到这儿,那老狐狸不说话了,只等白穗的态度。微微一笑,白穗轻轻拍了拍白闲的肩膀家以示安抚,转头去看刘春梅,后者已经一个架势坐在地上,就等自己上钩。“村长,谁说我养活不起。”
白穗的声音里带着笃定,一句话出口,就让人纷纷侧目。白穗并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继续道:“以前是因为顾忌叔叔婶婶的原因,我们姐妹常常被欺负,可是如今,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二婶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村长,我们要同人断绝关系,从今往后,白家大房跟白家旁支,便再无半点关系,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各过各的!”
“什么?”
老头睁开了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白穗。依旧是那个消瘦的身形,只是身上带着些不知从哪曾来的泥巴,眼中清明,哪里还有往日半分浑浑噩噩的模样。这孩子,倒是受了哪个高人的指点,怎的整个人都明白起来了。“女娃子,你可想好了?没了白家的支持,你们撑不了多久!”
老头子口气微沉,像是故意要提醒白穗一样,指了指她身后的院落。“到时候,你的家,是要被收回去的,毕竟这是从前白家共同的东西,你,真的想好了?”
村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