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依然问的是苏零月的下落。梁局深深看他:“好好的人,非要折腾这么多事。跨海大桥的事故,有人拍下视频,可以证实,是你故意别停,才致对方落海,这事……你认是不认?”
“认。”
江初寒又吐了口血,脸色更白,顾玉荣惊呼,“初寒,你……”是不是傻!认了这罪名,你怎么办?但江初寒似乎并没有听到顾玉荣的呼喊,他对于认罪毫无波动,继续问:“她呢?你找到她了吗?”
呵!这男人疯起来的时候不是人。深情的时候,也不是人。“还没有找到。”
梁局吐口气,公事公办的说道,“你也下去救人了,也该知道那个地方水域复杂,底下有不知名的暗流也说不定。况且,海水是流动的。如果苏零月的尸体随水飘走……”“不可能!她没有死,她一定还活着!”
江初寒出声,坚定的打断他的话,“她会游泳,她一定会自救成功的。”
梁局诧异看他:“江初寒,有时候骗别人可以,骗自己就不好了……那各情况下,强力的撞击,加上坠海的高度,入水之后,又有水流狂涌,就算她会一点点游泳的本事,你以为,她真的能平安无事?”
江初寒眼尾的腥红拉得更深,他声音嘶哑的道:“她会平安无事的,她一定会的。”
哦!听不进别人劝告是不是?有点疯。哦,也不是有点,是已经疯得过度了。梁局顺着他,语气依然冷静:“好,就算她会平安无事,但你故意逼急,将人逼下大桥的事情,也需要一个结果。你既然认了罪……”“随你处置。”
江初寒声音更哑了。他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的告诉他:她没死,她还活着。可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取笑他,鄙视他: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又摆出这副嘴脸给谁看?两种声音在他脑海中拉扯着,他头疼欲裂,再加上伤口在海水中泡得时间过长,终于再度晕了过去。江秉昌回来的时候,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顾玉荣红着眼睛问他:“怎么办?初寒不能去坐牢。他去坐牢,江氏完了,名声也彻底毁了。”
江氏一旦完了,她豪门贵妇的生活也保不住了。眼下这种要什么有什么,动辙几百上千万的日子,将会一去不复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总之,江氏不能倒。“愚蠢,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他可真给我江家长脸!”
江秉昌冷声说道,“他呢?”
“昏迷着,在楼上休息。”
顾玉荣终是不忍,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也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喜欢那个苏零月,早知道这样,我就同意他们了……”江秉昌撇了一眼顾玉荣。他一向习惯穿民国时期的衣服,这样显得他与众不同,有种高高在上的贵气。这会儿,依然是民国装扮,跟个大家主似的,深深皱眉,问一声:“凛冬呢?”
“他在忙,最近这几天一直没回家。”
顾玉荣说,忍不住又哭,“我养了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啊!”
是不够省心的。“他回来让他到书房。”
江秉昌面色明显的疲惫。如顾玉荣所说,江初寒不能坐牢,这事需要运作,但怎么运作,需要找江凛冬商议。可惜,江凛冬回来之后,面色如挂了寒霜一般,比凛冬的天气,还要更冷。“这件事跟哥有关,我虽然是江城市检,但在这件事上,是要避嫌的。”
江凛冬不插手。一方面是亲情,一方面是律法。就算他想插手,梁局也不会允许他插手。“呵!好一个不插手!”
江秉昌一双眼睛盯着他,“凛冬,你是江家最得意最优秀的儿子,你扪心自问,你不插手,真是因为规矩吗?”
江凛冬最近睡不好,烟瘾也大,全身都有着颓废的气色,但在这种气色之中,又带着冷冽的寒意。他脸色淡淡:“父亲是在说,我对大哥有怨?”
“是不是,你心中有数。只不过一个苏零月,就能让你们兄弟反目成仇的话,那她还真是死得活该!”
江秉昌直接把话挑明,“你对苏零月,是什么时候起了心思的?”
江凛冬没有出声。什么时候?他有脸盲症,他身边的人,除了父母,除了陈兵还有梁局之外,其它人都是靠声音来辩认。唯独苏零月,他于那日下冰雹的街头捡她上车时,她狼狈的样子,就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他记住了她的脸,自然也上了心。可他是江初寒的亲弟弟。亲弟弟觊觎自己亲哥哥的女人,是真的不好……他后来也克制过,可惜,根本不管用。感情这种东西,不分先来后到。悄然抿唇,清冷的声音也跟着温和下来:“父亲想多了。”
江秉昌瞅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没想多,你心里明白。”
外面下了雨,从老宅出来后,陈兵在雨中撑着伞,走近他:“先生,梁局喊您回去。”
江凛冬一身黑色西装,扣子扣到顶端的最后一粒扣。他穿得板正,在这般雨色的衬托下,却显得越发的肃穆,庄重。像是在哀悼着什么,满身都是黯淡的气息。“好,上车吧!”
给自己在雨中点了烟,青色的烟雾弥漫出去的时候,很快被雨势打散。一如,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但又不能开口的……那份感情。来得快,去得也突然。“那片海域的打捞,还在继续吗?”
江凛冬问,他比江初寒更理智一些。江初寒已经有些疯魔了。他之前心理就有问题,眼下,亲眼看到苏零月坠海,怕是病情会更严重。陈兵看了一眼过去,轻声说道:“虽然还在继续打捞,但先生知道的,希望,恐怕不大。”
就算是打捞了上来,也是具尸体。江凛冬闭了眼,车内气氛沉了下来,陈兵不敢再说,只是偶尔透过后视镜往回看的时候,能隐隐看到江先生闭着眼睛的睫毛,带着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