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瞬间模糊了他一只眼的视线,可程和玉却反倒冷静了下来。这一刻,他想,他疲于应对他们的恶意和欺辱,似乎不止有奴颜脾膝一条路——与此同时,在陈康安甩出鞭子的那刻,陈郑氏就心道不好,大喝一声,却已然来不及。“阿崽!住手!”
回应她的,是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一声脆响。看着程和玉血流不止、皮开肉绽的脸,陈郑氏头一次慌了神,再端不起自己高岭之花的面子,快步走到陈康安面前。“阿崽!你糊涂!”
她被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你往他脸上抽,是想明晃晃告诉你爹,你做了多过分的事吗!”
陈康安一愣,对上程和玉那双被鲜血染红的赤眸,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好,身上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缩了缩脖子,不承认错误,更没有道歉。陈郑氏暗叹一口气,无法,只能自发承担起收拾烂摊子的责任。背对着程和玉,她的表情变了再变,终于调整出一副自认为还算和蔼的表情才转过去。殊不知,她端了太久的架子,即便是现在,脸上已然是一副施舍的表情,好像无论她说出什么,程和玉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一样。程和玉嗤笑一声,眼眸中的光彩却愈发消散几分。他眼睁睁看着陈郑氏上前,这位昔日一直高高在上、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轻屑鄙夷的夫人,对他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可笔直的腰杆却连弯一分都不肯。“和玉,今日之事,是你弟弟冲动,他年纪小不懂事,你身为哥哥多担待些,莫要怪罪他。”
话落,停顿片刻,见程和玉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陈郑氏的脸上也变得不太好看,却为了儿子硬着头皮接着补充道。“这样,之前你欺负阿崽的事,就不必道歉了,你们毕竟是兄弟,理应互相包容,崽崽不会再拿之前那事对你揪着不放,你也……多包容他些。”
“至于你爹那边,我会跟他说你已经诚心认错了,以后也会和弟弟妹妹好好相处,想必你爹一定十分欢喜,我也会劝告他,让他不要再为难你。”
陈郑氏说着,对旁边的另一个心腹丫头使了个眼色,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便递到了程和玉手里。“和玉,这些银票你先拿着,前些日子你爹委屈了你,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外面医馆看看脸上的伤,给你开些祛疤的药,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回书院,等养好了脸伤再回来。”
“你放心,你的一应用度都会回到从前,只要你愿意同弟弟妹妹握手言和,母亲保证,以后必会视你如己出,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如何?”
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番话,陈郑氏松了一口气,身子也放松下来。因为她十分笃定,程和玉不会拒绝自己。他是个聪明人。打已经挨了,与其坚持跟她对着干,还不如以此为契机,换一个融入这个家的机会。毕竟,就算他真要闹到知府那里,她也有办法把这件事的责任扣回他头上,不过是麻烦了些罢了。想到这儿,她愈发轻松,等着他就坡下驴那一刻,眼中的睥睨也就愈发难以掩饰。可谁料,同她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程和玉却突然笑了。他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笑的如此灿烂,也正是在这时候,陈郑氏才突然发现,他笑起来,很像他那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