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我没说错吧?别看陈兄弟年轻,但他的眼力,可是老辣得很的。”
陈正叫破画轴来历以后,张学义顿时轻笑起来。只过一眼,还没仔细观摩,更没上手,就直接叫破物件儿的来历。单凭这点,就足以表明陈正绝非什么纯新人。几人相视一眼,皆都赞赏的点了点头。但他们都没说话,继续默默地看着陈正的表现。虽然一口叫破了画轴的来历,确实让他们感到有些意外。但这也并不能表明,陈正具体的本事。“我可以上手吗?”
陈正没有计较他们的沉默,反而含笑问道。“请!”
坐在张学义左手边的中年男人颔首一笑,他多半是画轴的主人。“多谢!”
陈正接过了张学义递来的一双无菌手套,戴好后才小心翼翼的上手。这幅画作,山峦林壑,绵延无际。其中右方重峦叠嶂,气势沉雄。中间幽壑重重,峭壁矗立。村落、丛林、流泉、山径,错落有致,杂而不乱。大江曲折跌宕其间,虽有干岩万壑,亦无窒碍不通的感觉。左方云烟弥漫,浸淫树石,路遥山重,隐人微茫,深远莫测,意味不尽。图中以渴笔钩勒峰峦山石,皴擦的运用极其准确、灵活。而线条流走轻快,疏密得宜。山冈陵石的凹凸明暗,则以横点巨苔,配上淡墨直皴的层层渲染来加以完成,技巧纯熟,无懈可击。全篇画幅总览下来,不难看出,其意境朴厚深邃,颇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意。而从这幅画中也不难看出作者用笔老辣生拙,骨力练达。其墨气鲜润,绝去甜俗,以疏旷之笔,画出凝寒淡远的景致。卷尾还有数行行楷跋文:关仝(tong)关山雪霁(ji)图在余家一纪,余未尝展观。今日案头偶有此小侧理,以图中诸景改为小卷,永日无俗子面目,遂成之。乙亥夏五,玄宰。跋文旁边,更留有董其昌的钤印。除此之外,画中还留有"仪周珍藏"、"乾隆御览之宝"、"嘉庆御览之宝"、"重华宫鉴藏宝"、"仪周鉴赏"等鉴藏钤印。而在画幅的后幅之上,还有一篇题文:文敏墨妙自成一家,适意将心,不全摹古。此卷仿关仝,纸不盈尺,而有云山浩荡之势,清襟玉映未易到也。“这是董其昌名迹《关山雪霁图》啊。”
仔细地观摩过后,陈正讶然。《关山雪霁图》乃是董其昌晚年所作,属于董其昌一生画作之中的精品。论价值,比《王蜀宫妓图》犹有过之。“小兄弟果然慧眼如炬!”
张学义左手边坐着的那位疑是画幅主人的中年男人颔首赞道。听着陈正再次准确的认出画轴的底细,其他两人的目光也都是闪烁起来。“陈兄弟感觉怎么样?”
看到陈正观摩结束,摘下了无菌手套,张学义便是笑问起来。“诸位以为呢?”
陈正目光扫过几人,含笑反问。几人笑着摇摇头,都没说话。张学义笑道:“我们几个人观摩了好久,各持一词,互不服气。陈兄弟若有见解,不妨说个明白,也好让我们参考参考。”
这是有意考较我吗?陈正飒然一笑,也没计较。沉吟了下,稍稍措辞,陈正随即讲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幅画是真迹。”
“这么笃定?”
几人全都讶然起来。唯独张学义眉头挑动,善意提醒:“陈兄弟,你可知道,远在燕京的故宫博物馆中,也有这样一幅真迹。”
“难怪……”难怪几个人会各持一词。陈正飒然一笑:“这点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却并不意外。”
“为什么?”
这次倒轮到张学义等人错愕起来。“因为这幅画被揭过!”
陈正提起画轴一角,笑看着几人道:“据我所知,国画装裱师有门手艺,他们能够将一幅水墨画一层层揭开。”
“根据宣纸的厚度,一般可以揭三层。而顶级画家力透纸背,即便揭开三层,也会留下墨迹。”
“而揭下来的三幅画,就会是一模一样的。所以,除了这幅和故宫博物馆那幅之外,这个世界应该还有另一幅一样的《关山雪霁图》。”
陈正话音落下,张学义等人顿时诧然起来。双眼圆睁,尽显不可思议。画轴的主人,更是目光闪烁,绽放起震撼的神采。“陈兄弟,为什么这么肯定?”
好一会儿,张学义醒悟过来,不禁再次追问。“答案很简单啊……”陈正淡然笑道:“国画被揭开以后,虽然画迹一般无二。但是,每幅画的墨迹却会出现深浅不一的区别。”
“这幅画轴的墨迹虽然依旧很清晰,但比起正常的笔墨而言,却略微浅显。所以,我才有这样的猜测。”
“另外,据我所知,明朝时期的宣纸厚度,大约在2mm厚。以正常的手续装裱,画轴的厚度大约在4~5mm的厚度。而诸位请看,这幅画轴的厚度,大约只有3mm。”
陈正一边讲述,一边展示画轴的装裱厚度。这幅画轴的装裱纸的厚度,就已经约有3mm之厚。“除了凭借厚度佐证,还可以凭借手感推测。”
为了加强自己的论证,陈正将画轴摊在茶几上面,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画面。“诸位可以试试,没有被揭过的画,其墨迹的手感会有明显的凹凸感,这是因为笔力渗透的缘故。而这幅画轴的手感,却偏顺滑。”
越上面的一层,凹凸感越明显强烈。越下面的一层,凹凸感越模糊浅显。“另外,没有被揭过的画,触摸时手感偏软。而这幅画的手感,却偏硬。因为宣纸厚度被削薄,我们按压的触感,则源于装裱的纸张。”
装裱用纸,相较之宣纸,硬度普遍都会稍大些。这是为了保护原画不易遭受损坏。张学义等人纷纷讶异,遵循陈正的指点,用指腹摩挲了下。果然!手感完全不一样。刹那间,几人的眼神,纷纷变化。再看向陈正的目光,都多了几分震撼。早已试探过陈正底细的张学义,此时眉眼中更多了几分钦佩。我就知道,陈兄弟绝非什么寻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