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想法就是,杀了屈婉婷,保住屈家的门楣荣光。从未想过,是不是有其他办法,可以在保住屈婉婷一条命的同时,保住屈家的名声。在他这里,从来没有第二选项。屈婉婷看着屈大人,就笑了,“是啊,非要杀了我吗?如若你们口中出错的人,是姐姐,你们还会这么做吗?”
屈大人更是无言。因为他想了一下……如若是自己那体弱多病,温柔懂事的大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他最多只会训斥几句,让她打掉孩子,再想办法,把她无声无息地抹平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去想,直接杀了自己的女儿。意识到这一点,屈大人神色中,难得有些许的不自然。他稍稍地有些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偏心了。可是……他不想承认。屈大人用愤怒伪装自己,瞪了屈婉婷一眼,“你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从小就温柔懂事,端庄大方,照顾父母,孝敬祖父祖母,哪里像你,从小到大就不停地给家里惹麻烦!这种事情,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听见这话,屈婉婷自嘲地一笑,“在你们看来,我天生就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偏心吗?你们从来,只能看见姐姐的好,从来看不见我的!从小到大,每次你和母亲生日,我也会费心费力地,给你们准备生辰礼,可你们呢,你们眼中只有姐姐!”
屈婉婷还记得,自己八岁时,屈大人过寿辰。她和姐姐屈婉如,都准备了一份自己的绣品。屈婉如比她大一岁,也不过九岁。八九岁的孩子,坐都未必坐得住,更别说,有什么精细的绣工了。两个人的绣活,其实都很差。可是,父母看见姐姐准备的一副将鸳鸯绣成了会游泳的小狗手帕时,却满脸开心地,对屈婉如大夸特夸。然而,当屈婉婷高高兴兴地,将自己为屈大人做的护膝拿出去时,父母却变了脸色,黑着脸说她就是瞎胡闹,护膝做得歪歪扭扭,左右都不对称,有些地方都没缝合好,这样丑陋的东西,竟也拿得出手。对父母一点都不在意,不孝顺,等等……过于严厉的词,一下子全部砸到屈婉婷的脸上。她站在那里,先是愣着,旋即被吓得哇哇大哭。父母又说她,性子不好,不受教育,说她两句,她还哭了……在父母眼中,她就是千不好万不好。只有姐姐才是好的。看着父母眼中,永远只有姐姐,她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确实闹过,折腾过,天天折腾出来一些麻烦,想博得父母的注意。但那次父亲生日宴后,她就明白了,无论她做什么,在父母眼中,都落不得好。所以,从那之后,屈婉婷再也没有给屈大人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但她这个举动,在父母看来,却完全是不孝顺父母,自私自利,跟父母记仇的白眼狼。现而今,屈大人的反应,更加清楚地让屈婉婷知道,父母眼中从来没有她这个女儿。屈大人听见屈婉婷的指控,只觉得脸上无光,忍不住抗辩,“那是因为你姐姐身体不好,我们自然要多照顾她一些,这些事情你还要计较,你母亲说你性子不好,难道说错了吗?”
屈婉婷扯了一下唇角,嘲弄地一笑,没再说话。她着实懒得跟这些人费口舌了。屈婉婷望向宋时蕴,直接道:“小姐,我们现在就去天司局吧。”
一听这话,屈大人就急了,“不能去!”
宋时蕴冷冷地看他一眼,“去不去,在于我,从来不在于你。屈大人,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你不是什么主宰,不可能操控任何人的人生,谁生来好与不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也没有评判的资格。”
屈大人眼皮一抽。宋时蕴看也不看他,便望向屈婉婷道:“走吧,我带你去天司局。”
屈婉婷对她感激地道了一声谢。宋时蕴扶着桓庭,带着屈婉婷往外走。见此,屈大人急赤白脸地,还想阻拦。宋时蕴却回头看了一眼,“屈大人,你要是再来胡搅蛮缠,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她意有所指地道:“你应该知道,若是我此时撒手不管,屈小姐绝不会放过你,你会死得多么凄惨,你心里应该有数。”
这话,硬生生将屈大人的双脚,钉在原地。在所谓的面子,和自己的生死面前,他犹豫了。完全没有他杀害屈婉婷时,那么坚定地选择维护名声。“你们文人的颜面重要性,也不过如此。”
宋时蕴淡淡地瞥他一眼,便提步走出去。屈婉婷看也没看屈大人,便跟在宋时蕴身后飘走了。在踏出档案库的那一瞬间,宋时蕴在屈婉婷身上贴了一张符。本来还有些害怕阳光,不敢出去的屈婉婷,在这时候,便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柔和许多,没有方才那么让她害怕。她知道一定是宋时蕴的功劳,便对宋时蕴道了一声谢。宋时蕴微微摇头,也没说什么,便带着屈婉婷离开了大理寺。宋时蕴进来时,千人拦万人挡,出去时,那些人却顾不上找她的麻烦。此时,护卫们愣愣地站在档案库里,看着一脸铁青又惨白的屈大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谁都没想到,自己就是日常来上个工,竟然听见了一个巨大的八卦!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屈家当真是颜面扫地。……另一边。宋时蕴带着屈婉婷,轻松地从大理寺出来。“宋小姐!”
一直等在门口的心梨,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伸长脖向大理寺内看。远远地瞧见宋时蕴扶着桓庭,有些艰难地往外走。心梨顾不上什么规矩,提着裙摆,飞快地跑进来,吃惊地发现,桓庭竟然昏迷着,她不由惊愕道:“宋小姐,我,我们家姑爷这是怎么了?”
宋时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求助:“帮我扶一下。”
桓庭毕竟是男人,个头也不矮。宋时蕴扶着他,当真是有些吃力。心梨闻言,才反应过来,连忙扶住桓庭另一条胳膊。有心梨帮忙分担了一些重量,宋时蕴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才解释道:“他病了,等会儿你带他回去——”宋时蕴正想吩咐心梨一些注意事项,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她抬头看过去,便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大理寺门口。紧接着,贺夫人的身影,便急忙从里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