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秦氏也是个麻利的,没几天时间,就跟侯家商量好了,两家先行纳采过礼,至于亲娶,自然是等着大军回来之后再说。而且,侯景好歹也是有爵位的,虽然比不了贾琮,可是也有规制以及规矩,因此,六礼的时间同样不短。对于这份亲事,侯家倒也是比较满意,毕竟,现在王家势力不小,王子腾还任着兵部尚书,用一个有能为的庶子去结亲,对于府上自然是有利。说定了之后,王子腾直接请托了朝中同僚帮着过礼,所以,等到老太太再得到消息的时候,两家的纳采礼竟然已经过完了。荣禧堂内,老太太呆坐好半晌,实际上过礼之前秦氏也再度来了一趟,说是之前王子腾便是跟侯家有了婚约,只不过因为家中女儿年岁尚小,所以并未急着过礼,回去之后方才知晓了此事。因此,两家亲上加亲的事,也只能是婉拒...话儿虽然说的客气,但是老太太如何能不知道,这是对方的推拒之言?再加上这般急的过礼,意思不是很明显么?难道,她的宝玉就这般让人避之不及?就连亲舅舅也瞧不上?对于王家的做法,老太太是有些意见的,可是她又能如何?在府上她可以一言九鼎,如果王子腾前来,也会给她老太太体面,但是,想要干涉王家的家事,她却是做不到啊。甚至,在这方面,她的体面比自家那孙子还差了很多。“凤丫头,你说我老婆子是不是错了!”
恍然间,老太太就像是一下子变老了许多,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颓废不少。虽然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是老太太的意思,王熙凤却是清楚。她思忖着上前挽住老太太的手臂,随后说道,“咱们家那位大侯爷跟凤儿说过,说咱们家老太太最为通明,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们家可是仗着老太太坐镇,否则,这偌大门户,如何能支撑的住?”
“哎!”
老太太听到凤辣子避重就轻的话,如何不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老太太是不是想咱们家那位大侯爷了?都说老太太偏疼凤儿,可是凤儿这在跟前儿伺候的,反倒不如那大侯爷得老太太的心!”
王熙凤娇声说道,“不过,这也不怪老太太如此,谁不知道那位大侯爷最为敬重、思念老太太?过年的时候,给老太太送了几大车的年礼过来,各府的诰命排着队的来给老太太问安,将来老太太就等着享那位大侯爷的福吧。”
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笑意。那个猴儿是个能为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看不上,不过,这些年自己也算施恩了不少,所以,那猴儿投桃报李,也给了自己天大的体面。否则,仅仅是一个国公诰命的空架子,可不值得各府如此讨好。自己的宝玉也的确是宠的过了,但是现在也还不晚,让他老子使劲儿管护一二,将来也未必不能顶门立户。想到这里,老太太心中愈发对那王氏恨的牙根痒痒,那个蠢货,当年弄了这样一个幺蛾子出来,她也是出自王家的,就不知道这所谓的祥瑞有时候并非福分?“琥珀,去前头看看,如果二老爷回来,便让他过来一趟!”
老太太思索半晌,总算是狠心下了决定。现在趁着她还说了算,终归是要给自己的宝玉留下一条路的,否则的话,等自己死的那天,自己的宝玉没有人帮衬,又没有能为,该如何是好啊?以前自己总是抱着一丝幻想,可是现在她方才发现,就连亲舅舅都看不上,其他的人还有哪个能看上?自家那个儿子是个固执刻板的,将来也未必能够给宝玉多少助力,其他的老亲故旧,想来还不如王子腾,她的宝玉在这般养下去,可如何是好啊。现在受苦,总比苦一辈子要强得多。没多久时间,贾政便是疾步而来。“老太太,你唤儿前来何事。”
贾政恭敬行礼问道。老太太招了招手让贾政近前,她上下打量片刻,终于发现,自己这个小儿子,现在两鬓竟是也出现了些许白发,这个小儿子,当年也是被自己宠着长起来的啊,现在竟是也已经这般春秋了。“政儿,你也这般年岁了啊!”
老太太突然泣声说道。老母亲的一句政儿,让贾政心神摇曳,他赶忙扶住老太太说道,“母亲,如今儿子的宝玉都到了婚娶之年,儿子自然也非当年的稚子了。这许多年,倒是劳母亲费心。想儿子幼时,也是顽劣不知事,好歹有母亲殷殷教导,如今虽然儿子没有几分能为,可是母亲的教导,却是不敢忘。”
母子二人就这般聊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方才说道,“之前,倒是我想差了,你终日督促着宝玉读书,我尽皆拦阻,反倒是耽搁了宝玉学业。”
“如今,母亲我也想明白了,宝玉虽然含玉而生、天生便有大造化,可是却也该勤耕不辍,要不然,这天大的造化,难道会自己落下来不成?如今,宝玉也有了房里人,这两年恐怕也要大婚,我也不能终日拘在我身边儿了。”
“你想要督促他读书,这自然是好的,今日我也允了!不过,你也知晓,宝玉自有体弱,所以你管教的也不能太过苛责,更不能打的狠了,不然,我可是不饶你的。”
贾政就这样呆愣的看着自家母亲,这是做梦么?或者做梦他都不敢做这样的美梦!“母亲,你说的是真的?”
“哎!”
老太太长叹一声,“以前,许是我错了!琮哥儿一路艰难险苦闯出了一条路,如今在家中顶门立户,在外为国征战,可见用功的道理,我也不求将来宝玉能如何,只要能顶门立户,能够守住咱们这家业,至少能够富贵一世...”见到母亲并非是诓骗自己,贾政当即双眼放光,用力的给老娘磕了几个头,“母亲放心,儿子定殷勤教导宝玉,不能让他丢了祖宗的颜面,母亲的话,儿子也放在心上,绝不会苛勒过了。”
母子二人又说了几句,贾政这才出了内堂,朝着前院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