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换了姿势站好,前头便已开始交谈起来,我也不敢朝前太多,只怕会被发现,便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这殿中只你我二人,你也不用再戴着面具了。”
皇帝瞧了眼面前的人,如是说道。那人背对着我,我也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摆了摆手,道:“无碍,早已习惯了,就戴着吧,恐人出现不便。”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你放心,终有一日,朕一定会让你以真面目示人。”
“皇兄之意,锦尘明白。不知母妃近日可好?”
“太妃身子硬朗,好的很,你也无须担心,朕,自会着人好好照料。”
只这几句我便是肯定了心头的想法,此人必是淮南王没错了。淮南王点了点头,又道:“皇兄此次应了那位的要求,难道已有了对策?”
皇帝皱了皱眉头,接道:“她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将她的人送到朕身边来,朕若不顺了她的心,岂不是辜负了她这一番美意?”
我有些听不大明白,皇帝口中的她难不成是太后姑妈吗?可他们不是母子吗?然为何倒像彼此是仇人一样?淮南王却是沉默不语,皇帝便是又道:“昨夜成亲王的意思你可明白?”
“成亲王表面无欲无求,然背地里却早已勾结官员弹劾皇兄,尤其是最近这段时日,他的动作可不小,皇兄如今碍着那位不敢打草惊蛇,却也不得不妨。他昨夜一席话,字字句句都围绕了选秀,如今在这上林苑中的官家小姐大多都为已经内定的进宫人选,那位如此而为,意欲明了,成亲王必是转达了她的意思罢了。”
皇帝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冷笑着道:“一个荣霜还不够,如今连着自己的亲侄女都用上了,朕倒是要瞧瞧看苏相的女儿能有多大的本事,竟能成全他们的帝业美梦。你且不必为朕担忧,如此好玩的事儿,便是陪着他们玩玩也罢。”
“皇兄……”我只听到苏相二字早已竖起了耳朵,然他的话竟叫我震惊不小,难不成太后姑妈跟成亲王表哥要谋反?我天,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竟摊上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早知如此,当时我就不该起了离开公子假冒苏家千金的想法,现下可是上下不能啊。听皇帝话中之意,显然他跟太后姑妈是两派的,如今他们自动将我归于太后一党,若当真进宫,怎会有好果子给我吃?我心急的不得了,此时却也只能好好躲着,只想着待得秋闱结束,我必要去寻公子替我想个好法子,早前他说带我走的,不知过了这么久他还算不算话了。“怎么?有何话尽管说便是。”
淮南王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关于苏家千金……”我正听的仔细,他这话却只说了一半,到底是没了声音,我眯眼瞧去,却不料意外的撞上他的目光,鬼怪面具笼罩之下的双眸泛着漆黑深邃的光芒,像是一把利剑一般直直的射入我的眼中,我脑门一冷,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可不就死定了。无奈之下,忙的闭了眼紧咬着牙,却是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任何行动,耳边只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苏家千金苏羽歌,据闻一向好玩,又爱摆弄什么花花草草,至于四书五经却是只懂皮毛,琴棋书画就更别提了,这样一个人,也难为会被那位瞧上眼,看来当真是急不可耐了,皇兄何不将计就计,将她放在身边,叫那位放松警惕之余也能养精蓄锐,待得时日成熟再一举反击未尝不可。”
可恨!既知我苏羽歌无担当,又为何顺了太后的心要将我送入宫去?难不成将我当成傀儡来玩吗?这淮南王果然也好不到哪去,我只恨恨的想着,咬着牙瞧着他们,如今我也不怕了,早死晚死也不过就是死,今日让我听到了这一席话,来日你看我还会不会顺从的进宫去。“你说的极是,只是,你又何以知道苏羽歌会是那样胸无大志之人,若说她这些全是假意装出来的呢?他们如此深谋远虑,又岂会叫一个小丫头坏了他们的好事。”
这疑心病还当真是所有皇帝的通病,一丝都不假,我撇了撇嘴,白了那皇帝一眼,我可对你们的皇位之争没有任何兴趣。淮南王点了点头,却也不回话,正当此时,却见一随从匆匆奔了进来,道:“启禀皇上、淮南王,成亲王那边出事了。”
“出了何事?”
“听闻是在追赶一头小狮的时候自马上摔了下来,如今已带了回去,命了奴才来禀告皇上一声,今日怕是不能再继续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挥手令了那随从先行离去。“若不,皇兄还是去瞧瞧吧。”
“他骑术一向高明,又如何会自马上摔下来?可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皇帝却是嗤鼻一笑,全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恐也未必,他又何必作践自己呢?不管如何,皇兄还是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两人边说边朝外去,我等了半晌,终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才敢自柱子后方出来,只依旧有些惊魂未定,我这颗脑袋如今虽还好好挂着,谁知道哪一日就不明不白的没了,当真,不该搅入这浑水中,平白脏了自己一身。然这才一转身,一张鬼怪面具脸便是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忙的后退了几步,此时也来不及去躲,只拍着胸脯道:“你……你怎么不出一声就出现了,可要吓死我不成?”
来人却是不回话,只又朝我迈了几步,我连着又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了几分距离。我定了定神,方才敢拿正眼去瞧他,只想着如今的处境,立马噗的跪了下来,又将头狠狠低下,秉着略有些粗狂的嗓音道:“奴……奴才该死,奴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微微颤了颤身子,却是许久不见他说话,我也不敢轻易起身,便也只能就那么跪拜着。正寻思着如何是好时,他却一把将我拉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我头上的髻拿下,一头青丝便是入瀑布一样顺势滚下,我一惊,抬头皱眉望他,便是已经被揭穿了,我也不用再装了。“王爷早已知道我躲在柱子后方,方才没有揭穿我,如今又这样是作甚?我只告诉你,我可没什么其它想法,不过只是贪玩了些许罢了,你若是想要将我拉去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左不过也就是一顿好打而已,我可不怕。”
站起了身,再也顾不得面前之人的身份,最是瞧不得这种的。他却是低笑了起来,交叉着双臂就那么看着我,“这脾气,果真是没有一丝变化。”
这声音温润如玉,叫人一听就难以忘记,先前就觉耳熟,如今愈发熟悉。再瞧那双眼,双眸似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我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想都未想便是伸手去取他脸上的面具,然手指还未碰到,就被他急急的躲开了。“王爷的身形甚为熟悉,何不将面具拿下,说不定咱们从前有见过呢?”
我取面具不成,便是笑着道。“本王面相丑陋,恐冲撞了苏姑娘,姑娘还是将这份好奇心收起来为好。”
我一愣,“王爷认识我?”
他轻笑一声,应道:“方才苏二小姐出现于此本王就觉奇怪,苏家庶出的二小姐如何有这胆量孤身一人入围场,想想就不可能,也唯有苏大小姐一并前来,这才不稀罕。苏大小姐生性好玩,闯围场不过只是家常便饭之事,不知本王说的可对,苏大小姐?”
我听着他一席分析,当真是将苏家大小姐了解的透透的,莫不是……我宛然一笑,应道:“王爷这样了解苏大小姐,看来王爷同苏家大小姐渊源颇深啊?”
听我这么一说,他显是一愣,然很快便移了目光,只背着手不再瞧我。我得了逞哪里还想到卖乖,绕至他跟前又打趣道:“莫不是你两早已私定终身?”
“放肆。”
他大斥一声,倒将我吓了一大跳。“苏大小姐想跟本王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惜本王没那工夫应承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带去皇上面前,到时不说姑娘得皮肉之苦,便是连着苏相,恐也难逃责罚。”
我咽了咽口水,终是不敢再辩驳,再如何,他可是当朝淮南王,我还不知他的心性,若是真踩到了他的尾巴,还不是要被跳起来反咬一口。“王爷消气,我不敢造次,我是苏家小姐苏羽歌,如今王爷既已知晓我的身份,要打要骂也随王爷,只我入围场当真只是好玩,与我爹并无关。”
怎么也不能因此连累了爹,这事要闹大了,别人我是不知道,我自己便是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的。“本王知道,若不是如此,方才本王也就不会放苏二小姐离开了。”
我听他语气平常,也摸不清他到底是何意,在沉默了良久后,道:“那……王爷若没其它吩咐,我可以走了吗?”
他朝我走近了些,捡起地上的发髻,又替我好生的戴了个整齐,因着靠近,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瞬间传入我鼻尖,这香味?“公子?”
我猛地抬头,他一个错愕,还在给我整理发髻的手就那么愣在半空,然随即退离了几步,道:“你便去吧,今日之事本王全当不知道,日后再也别犯了,切记。”
他生生将我的话给忽略了,我又不能逼着他承认,只得服了身子快速离开,临近大门,我又朝他望了望,却是只能瞧见一个冷漠的背影,我抿了抿嘴,此事,必要调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