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身子好了些,可以下床后,我才背着香雪香巧偷偷的溜出了房间。趁势环顾了下整个别院,有些熟悉却又没有太大的印象,想来是因住过的很多地方布局都相差无几,方才熟悉。这别院是三进院落,算不得大,我住在东厢阁中,出来的时候周遭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我心下有些疑惑,顺着长廊往前院走去,忽见前方屋中出来一个人,我本能的往一旁躲去,来人行色匆匆,并未曾注意到我,只转过转角往前院方向走去。看背影,却不甚熟悉。待得那人消失后,我方从暗处走了出来,才要再继续向前走去,身后传来香雪的唤声,“姑娘原来在这,方才我进屋没看到姑娘,还以为姑娘去哪了呢?怎么到这了?快回去吧。”
话才落,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身后,继而伸手扶上了我的臂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如今外面怎么样了?香雪,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吗?”
我并不跟着回去,只反手拉住香雪,皱着眉头问道。香雪面上微微有些为难,咬着双唇也不回答。“我知道,公子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才不让你们告诉我,可我如何坐的住?你们应该也清楚我经历了什么,你觉得我能这样心安理得的待着吗?”
“姑娘……”香雪抬眼看向我,终是开了口,“姑娘别为难我了,并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这其中甚为复杂,我也不知该如何同姑娘解释……”“那你先告诉我,锦城的百姓如何了?”
太后既是正大光明的发起了逼宫,势必会牵扯到锦城百姓的安危,昨日醒来我看到安景尘太过兴奋,竟将此事也忘了,如今清醒过来,意识到这才是最重要的,倘或锦城百姓因此流离失所,天下因此民不聊生,那才是可怕的开始。香雪抿了抿唇,才要开口,突然眼眸一抬,朝了我身后服身道:“公子。”
我一愣,尔后转头看去,只见安景尘站在离我三步之外的地方,背着手看着我。香雪已悄然退下,我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抬步向我走来,直至我身前方才站定。他淡笑着问道:“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说罢,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替我披上,“你身性体寒,禁不得受凉,别冻着了。”
我伸手抱住他的身子,将脸埋在他胸口,他微微一怔,尔后亦伸手环住我,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笑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虽然略有些浓郁,但此时却让我无比安心,我缓缓闭上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日没看到你了,你去哪了?”
他温柔的抚着我的长发,轻声道:“如今大敌当前,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你好好养身子,无聊的话就找香雪香巧说话……”“如今……”我终是忍耐不住,还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外头怎么样了?你们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打败太后?要什么时候这一战才能结束?还有……还有锦城的百姓呢?他们如何了?还有……”“羽歌……”安景尘打断了我的话,将我轻轻拉离了身侧,尔后看着我,柔声道,“这些你心里的疑问,很快就能解开。你先回去,等晚一些……会有人来告诉你一切的。”
听闻此言,我只能默叹了一口气,低了眉目。他轻拉了我的手,牵着我往东厢阁去。方送我回去,他便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你又要去哪里?”
“陛下还有事情要与我商量,我先过去,我让香雪香巧来陪你……哦对了,还有白凌。”
“小白?”
我才想起来,那日城楼上,便是小白现身咬断了绳索救了我,这两日倒是不曾见到它的身影,如今听安景尘说起,方才有些想念它。安景尘拍了拍我的头,一笑,“好了,进去吧,我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我再回答,径直转身离开了。不多时,香雪香巧便是带着小白出现在了我面前。在香巧怀里的小白一见到我,就疯癫似的要往我怀里钻,再次见到它,想起之前若不是它,我不知死了多少次,心里不免又是感激又是心疼,它如今虽只有宠物犬那么大,看似也无害,只有我知道,它这小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多大的能量,非常人可想。“小白,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
捏着小白的两只前脚掌,我笑着对它说道。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我才说完,它便咧着嘴叫了两声。香雪怕我累着,要把它从我身上抱走,那小家伙却是死粘着我,不愿离开半步,香雪抱它,它还不满的朝香雪狂吠,吓的香雪躲的远远的,再不敢碰它。我笑着拍了拍它的头,“你呀,可不许淘气哦,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我将它放在床榻上,它听闻此言,顿时没了脾气,头耷拉着靠在床上,委屈的看着我,引的香雪香巧都笑起来。“想不到白凌还有害怕的人呢。以后有姑娘在,它可不敢凶我们了。”
我想起从前小白还没变成这么小的时候,一直被关在崖上,他们也不敢上去看它,可见在香雪香巧眼里,小白是个十足的‘恐怖分子’。有了小白在,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一日倒也过的极快。直至晚间,我草草吃了几口饭,想着安景尘白日里说的,晚上会来与我解释,便只打发了香雪香巧下去休息,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过来。却未想,等来的不是安景尘,而是安景凉。已有多日不见,面前的他却多了几分沧桑和无力。即便是就着昏暗的灯烛我依旧还能看清他苍白的面色。他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尔后在一旁坐下,期间咳了几声,我因对着他多少有些尴尬,便也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你还在怪朕吗?”
他的声音虽依旧威严,却无端带着几分虚弱。“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为何要怪你?又怎敢怪你?”
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即便他当初同太后说了那番无情的话,可对我来说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相反,他现在来问我,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和诧异。可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又是另一番说辞,连带着面色也是淡淡的。他沉默了半晌,终是不再接我的话,尔后转了话题,自顾自的说道:“太后虽然控制了整个皇宫,虽然有荣家军,有楚言在背后支持,可这些对朕来说都不是致命的,朕除了有六弟的百花宫和御剑山庄支持,手上还有两只强大的军队,对付楚言等人绰绰有余。”
他徐徐说来,不急不缓,好似在说着平常的事件一般。我转过头去,抬眼看向他,他轻咳了两声,舒了口气,复又道:“所以很快,朕就能攻入城,只要破了城,太后必败无疑。”
他看向我,撇了撇嘴角,“关于锦城百姓,你放心,朕已经提早让他们暂且离开,去了安全的地方,只要朕夺回了皇宫,夺回了江山,依旧还会让他们回来……咳,咳……”我这才发现他咳嗽的频率太高了些,也来不及询问其他的,只皱眉问道:“陛下生病了吗?”
说着,忙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方才止了咳嗽,尔后摆了摆手,“无碍,不过是感冒风寒引起的,休息两日就好了。”
我也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是连日来操劳过度,感冒发烧也是正常的。“照陛下所言,此局必是我方赢了?”
他点了点头,“况且宫中还有莫习凛在,他手上的一只暗卫威力也不容小觑,只要他与朕里应外合,没有完不成的事。”
“那楚言呢?陛下预备怎么对付他?”
安景凉别了眼,看向前方,面上一片肃然,“这般吃里扒外,背信弃义,左右逢源的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如今是要拿好处去收买了他,等到事情安定下来,朕必要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这才是安景凉的作风呢,看来他还是那个他,如此,我也不用替他操心了。况且楚言是死是活,全与我并无关系。思及此,嘴角一撇,轻笑了一声,“看来陛下已经部署周密,那我也就不担心了,只等着大捷之日快些到来,如此,锦城的百姓也可少受些苦,漓月也能安定下来。”
“果然是皇后,始终将天下放在心里,你且放心,朕的百姓,朕不会让他们受苦,朕的江山,朕也不会让它落入奸人之手。”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我,低低呢喃了几句,我一时未听清,当再次询问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尔后无奈一笑,“罢了,你想知道的,朕已经全都告诉你了,所以在这之后,你也不必再操心……你的身子一直没有彻底恢复好,以后万不可逞能了。”
说罢,起了身,“好了,时候不早了,朕先回去了,你……休息吧。”
我将屏风上的披风递了给他,想要送他出去的,他却只朝我摆了摆手,径直踏出了屋门。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今夜的他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似乎对我的态度……添了几分距离感。难道是因为安景尘和他说了什么吗?可是依着他的性子,他如何会轻易就放我走呢?从前不是死都不愿意成全我和安景尘的吗?又或者,这是安景尘选择帮助他的条件?所以这一次,他安景凉选择了江山放弃了我?我不觉好笑起来,若果然如此,我倒也不必内疚。也罢,不管怎么样,他如今这样的态度,对我来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