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散去,我才支起身子靠在枕子上,卷碧静静的坐在我的身边:“小主如今心中很是难过吧?”
听了这话,我呜呜的便哭起来:“卷碧,我是不是很没出息,竟然怀了杀父仇人的孩子。”
卷碧轻轻给我拍着背道:“并不是的,小主是为了报仇才入宫的,这个孩子只是个意外,小主何苦自责,与自己过不去呢,小主,若是这般心软,报仇之计,你还是趁早停了吧。”
我低下头道:“是了,我入宫是为了报仇,怎么能生下来仇人的孩子呢。”
卷碧心惊:“小主不打算生下来这个孩子?”
我抬头看向卷碧:“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可是我每每想到爹娘惨死的模样,心中痛啊,我怎么能给杀复仇人生子?”
卷碧闭上眼睛,半晌:“不管小主做什么,奴婢都支持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随您一起。”
我心中微微有些触动,朝她点了点头。卷碧又道:“如今小主怀孕了自是不能侍寝了的,只怕会叫那起子人趁虚而入,小主又没有自己的势力……”我听了很是受用:“是了,如今本主正愁的就是这个,你有什么看法?”
卷碧起身四处看了看,又关了窗户,这才回来道:“这几个月来,奴婢冷眼看着,梁常在与许答应倒是能够提拔的,梁常在已是侍寝过一次的,只是陛下对她平平淡淡,心中不大喜欢,便是扶持起来了,对小主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我挑了挑眉道:“你倒是看的通透,继续说。”
卷碧笑了笑,继续道:“许答应是个性软弱的,空有细密的心思,却勇气不足,倒是适合给小主做个幕后军师。”
一席话下来,我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倒也就不那么不舒坦了,安安稳稳睡了一觉。次日一觉醒来竟睡到了未时。“小主好能睡,这太阳早就挂的高高的了,刺眼的很,偏小主没个察觉。”
珠云笑嘻嘻的道。绿真一面伺候我穿衣,一面笑道:“如今小主身怀皇嗣,嗜睡一些实属正常,可别闲磕牙了,赶紧伺候好小主洗漱,让小主果腹要紧。”
因着我本就不爱出门,外加陛下有令不得来扰了我清静,送礼之人皆有卷碧接待,我这倒是躲了个清闲。略略儿的用了些清淡的粥已是没了胃口便让人撤了膳。如今怀孕,茶水早已经换了鲜奶,我团着手中绢子擦了擦嘴,心中装着事儿,便嘱了绿真去请梁氏许氏二人前来。二人至,不急不缓的请了安。“请坐吧。”
如今的天气愈发炎热起来,沉沉闷闷的叫人心中好不烦躁:“如今本主被下了令安养身子不得随意到处去走,实在是无聊的紧,这才将两位妹妹唤来陪我一陪,不知两位妹妹可否愿意。”
许氏微微笑着点头:“嫔妾与两位姐姐原本就是一个宫的,是该好好熟络熟络的。”
我见许氏眼中满怀深意含笑一视。梁氏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笑道:“原是想的,只是贵人这总是忙的很,倒是不敢来了。”
我轻笑出声儿道:“这话可是岔了,本是同一屋檐下的姐妹,何来不敢之说,岂不生分?”
许氏忽地转过头看向我,意味深长的笑道:“原该如此,只怕贵人嫌烦,这才不敢叨扰,若是贵人愿意,嫔妾必是每日过来的,就怕哪日贵人烦了,只叫人拿了帚子赶嫔妾走呢。”
我笑眯眯的拉了二人的手,细声细气道:“咱们原是住在一起的,感情更应该深厚些不分彼此,二位妹妹觉得呢?”许氏梁氏互看一眼心中已是明了二三分:“良禽择木而栖,贵人原是有福气的,嫔妾二人承蒙贵人看得起,自是在所不辞。”
我轻轻在心中叹了口气,如今虽是收了二人己用,只是如今我有她们可用之处,宫中处处充斥着利益:“如今本主有孕,这宫里头只怕又该起事了。”
许氏垂首敛容,静静道:“想来贵人心中已有了计算了。”
我心中不由更是赞赏许氏:“本主想着,咱们同住一个屋檐的姐妹感情更甚于旁人,自当相互帮衬扶持,和睦相处。”
二人面色皆是一惊,却因见我目光诚恳。梁氏忙起身道礼:“江贵人的恩德,嫔妾自当铭记于心。”
许氏虽没有梁氏所表现的那般激动,眸光也是亮亮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嫔妾定不辜负贵人之心。”
我哎唷一笑,唤一旁的宫娥将二人扶起。又是一番闲磕牙这才各自散了去。次日,我懒懒的卧在美人榻上,素手捻着手绢遮与唇前,眉头紧蹙,面色也不是太好。萧凌寒陪伴左右,见我也不进食也不大说话,心中甚是焦急:“你们小主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这般了?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
绿真忙上前跪下道:“昨日小主贪凉,一夜未合窗,奴婢竟也是拦不住,说也说了,小主总归不听,今儿个一早便说嗓子痒了。”
才说着卷碧不急不缓走了进来:“陛下,小主,许答应来了。”
我点了点头,卷碧便唤人请进来。许氏一身艾绿地彩绣百蝶穿花纹宫裙,衬得小脸愈发清雅:“嫔妾给陛下,贵人请安。”
萧凌寒大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起来吧,这会子乱着,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许氏大有些委屈的模样,我微微摇了摇头朝许雅玉招手,许氏靠进,我拉其入座:“陛下好霸道,臣妾好容易交了个好姐妹谈谈心,差点叫你吓走。”
许雅玉忙道不敢。萧凌寒有些尴尬:“我竟不曾听说,好好好,是我的错。”
我是故意引萧凌寒说出来这些话的,让许氏知道,皇上宠溺我到了如何的地步,在我面前,他总是自称我的,更不摆皇帝的架子。许雅玉若有所思,唤侍女雪颜端上食盒,自己又从食盒里捧出一个青花瓷小碗:“今儿个一早便听见院里宫女说江姐姐嗓子难受,于是嫔妾自个亲自煮了一碗银耳雪梨汤来,最是滋润嗓子的,姐姐不妨一试。”
我含笑接过,小声道:“倒是难为你这一番心意了。”
萧凌寒见我一碗喝完,笑道:“今日已经一日不曾进食,却不想这一碗汤倒是全喝完了,合是许答应的功劳,赏,唔,朕想想赏什么好呢。”
我看了一眼许雅玉,笑着道:“不拘什么,到底是陛下的心意,许答应年纪与嫔妾不相上下,穿得很是素雅呢。”
萧凌寒点了点头笑道:“穿得素净虽显清丽稳重,却失了年纪该有的朝气,前些日子那匹湖蓝色团花纹的云锦与那海棠红蝶舞花丛的雨丝锦与你很是相配,待会朕唤人来给你。”
那许氏听闻自是喜不自胜忙磕头道谢。我扬了扬眉毛,笑道:“到底妹妹心灵手巧的,喝了这汤,这会子受用许多了。”
又转眼看向萧凌寒笑吟吟的道:“陛下可得替淮月好好谢谢许妹妹。”
萧凌寒捏了捏我的脸蛋笑道:“那你说,朕该如何替你答谢许答应?”
江淮月笑容满面:“通常的这些俗物哪里还需要陛下给,如今淮月怀有身孕少不得对陛下的照顾有所疏漏,便让许妹妹替淮月照顾陛下,陛下说如何?”
萧凌寒抬手刮了刮我的鼻子:“人家皆想着如何才能将朕留住,偏你每日赶着朕走。”
我抿了抿唇笑道:“若是陛下是寻常百姓,淮月何故如此,只是陛下是淮月的夫君,也是宫中所有人的夫君,设身处地想想,其他的姐妹也皆是万般爱慕陛下,又不得陛下看重,心中怕是不好过。”
萧凌寒静静看着我也不言语不搭话。我继续说道:“淮月冷眼看着,许妹妹温婉稳重,心思细腻,甚为稳妥,才有今日这番话,想来淮月所疏漏,许妹妹必能替淮月想到,如此后宫和睦,陛下前朝才可安心。”
萧凌寒甚为欣慰,一声叹息,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既你如此说了,朕又怎好当众拂你的好意。”
许氏在一旁静静听着,见事成了,也是大喜,一面朝萧凌寒磕头,一面又给我道谢。果然,夜里由许雅玉侍寝,大约是宫中女子皆大家闺秀之典范,而许氏虽是中规中矩,却多了一丝叫人怜爱之心,一个月下来,除了五日在贵妃处,两日在萧贵人处,十二日在江淮月处,其余时间都召幸了许雅玉。绿真端着鸡汤轻轻的吹凉,复递给我:“如今许答应风头高的很。”
我悠悠的喝着汤,道:“倒也不是大事,我既能将她扶高,自然能将她再拉下来,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如今也要谢谢她,将别人盯着我肚子里孩儿的目光拉走了些。”
绿真又道:“听闻贵妃这些日子脾气甚是暴躁。”
我道:“她原受尽了宠爱,性子跋扈骄纵,如今自然是不甘心的。”
绿真疑惑问道:“小主就不怕……?”
我盯了一眼绿真,道:“怕,如何能不怕,但是,怕又如何,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因着三人皆表了心思,自是相处的更来一些,梁氏原是大大咧咧,倒也不不介意许氏承恩比她早,还几番恭喜调笑,我自是乐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