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子木成为《时尚秀》的新晋编辑时,内心还有点儿小忐忑,一直担心着自己凭这点资历能不能驾驭这份看似光鲜实则艰辛的工作。话说回来,自从上次跟慕家二公子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结束,慕城他妈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等货色顶多给慕城提鞋”,梁子木可谓是被打击得不轻,但梁子木也渐渐的认清了自己该有的位置,表面上接受了妈妈的看法——她和慕城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悬差太大的爱情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那段青葱年少被埋在心里很深的地方,偶尔一个人缅怀,更多的时候,成了她心里的雷区。一来二去地接受了这些挫折的洗礼,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至少学会了谦逊,工作上,积级的学习前辈们的经验,踏实努力,鬼灵精怪的小脑袋瓜里时不时地蹦出一些鬼点子,倒是颇受杨主编的青睐。这几天杂志社新出了一个栏目,说的好听点是要采访本市青年才俊们的时尚理念,说的难听点可以类似理解为高逼格征婚交友。杨主编在会议上滔滔不绝,说着这个栏目的创意如何如何好,做出来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响和效益。可是大家似乎并不买账,面面相觑,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也不接话。杨主编朝旁边的梁子木使了使眼色,梁子木秒懂,立刻点头应和:“啊对,这个创新非常好,有卖点!嗯,采访这方面我们都要多多努力,争取要拿到独家专访!”
“不过……这些个钻石王老五,能接受咱这小杂志的采访么……咱预约要排到猴年马月啊?”
实习生小月怯怯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咳咳,这个,咱们不能总是灭自己威风啊,这些个专访呢大家都要认真的对待,毕竟这年头文化市场的竞争这么大,咱要是有这些个钻石王老五来撑台,那面子是倍儿有倍儿有的啊!”
杨兴运是东北人,说话总是有一股异域风情的豪爽味儿,梁子木每每看见杨兴运说到激动之处唾沫横飞的盛况,总是憋不住暗暗发笑。理所当然地也挨了杨兴运一双白眼,梁子木假装正经,装腔作势地连连表态:“杨主编说得对!咱们都要努力!”
散会后,梁子木拿到整理好的资料犯起了愁,这个个的都是款都是腕儿的,打个电话预约都比登天还难。眼见着交稿日期越来越近了,中年谢顶的杨兴运还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势,嘴里阴阳怪气说着不知道几个意思的“我很看好你哦”,中年发福看不清表情的脸还冲梁子木笑得暧昧不明。“我他妈的惹了谁啊自讨苦吃!”
梁子木被几个秘书“委婉”拒绝后,自信心轰然倒塌,痛苦无比地抽起一本企划书盖过头顶,内心有千万思绪汹涌澎湃。再回过神来,已然看见杨主编阴魂不散的脸,顿时又满脸堆笑,谄媚地打着哈哈:“杨主编,我正思考这个企划书呢!哈哈哈哈哈,下午我就去拉几个大款儿的独家专访来!哈哈哈哈……要不没事您先忙?”
说罢眨巴眨巴两只明亮的大眼睛,做殷切星星状。杨兴运满意地挑挑眉毛:“那你这个周末努把力,赶快把新栏目的case搞定——而且你知道你一向深得我心的!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刚刚走出去两步又赶忙折回来,“要是碰巧钓上了金龟婿,你可不要忘了杨主编我啊哈?”
“呵呵呵——”梁子木望着杨主编暧昧的笑容,扯起来假笑的嘴角越来越松弛,直等杨主编背影钻进了办公室,梁子木这才长吁一口气。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现在别说什么专访,就连个电话预约都找不着北摸不着边儿。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手机不偏不倚这个时候响起来,看一眼,梁子木差点想骂人。老妈大人还真是不依不饶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查岗,而且还不得不快速接通。梁子木她老妈的一贯作风就是:电话铃响了超过五声还不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老太太年纪大了依然还是当年的火爆脾气,嗓门儿也大,整个人也还一如往常的强健筋骨,生机勃勃。别说,每天可都不用闹钟六点钟准时自然醒,下楼去跑步,身子可硬朗着呢。“喂,妈。”
梁子木已经准备好接受一顿狂轰滥炸的洗礼,不免有些恼火,于是疲乏地按了按太阳穴。魏子怡一听,这小声音虚脱的,心想着宝贝闺女在外面可是又受了什么委屈?这次魏子怡倒是格外善解人意,打算放自己宝贝女儿一马,声音温柔的简直不像魏子怡本人。“你这是怎么了?声音怎么没精打采的?”
梁子木眉毛一拧,想起那些专访头都大了:“没事,可能工作累了吧。”
“哦——”魏子怡“哦”地那一声阴阳怪气百转千回,作为相信直觉的梁子木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祸临头。果不其然——“那既然累了,今晚上就早点回家,老妈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咳咳,还有就是,上次那个林放……”“妈!”
梁子木忍不住叫了起来,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我好像还没有老到要相亲吧!?”
而且是每周一次!“你又不是小姑娘了还害什么羞?”
魏子怡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做教育工作,“而且你们那个杂志社,清一色的小姑娘,杨主编又都是你爸妈辈儿的级别,你又没什么大的社交圈子,要没有你妈帮你盯着,你要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啊!?反正之前那个慕城你就别想了,侯门深似海,你只怕是命中注定!算了,我也先不说那么多。不过这次这个林放真是不错,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记得晚上给我早点回来,化个妆换套衣服去见见人家。”
也不管梁子木答不答应,魏子怡就已经霸气地挂了电话。梁子木对着手机苦笑一下,自家老太太得罪不起,头顶上司掌握每个月的粮票更是得罪不起,眼下,还是只有发挥当年的厚脸皮神功,堵在那些大款公司,誓死拿到专访交差!也不是没有碰上过难缠的case,绞得头发打结写方案写得痛不欲生,也曾一度想要削发为尼……可是,光是看看这些人的资料,什么寰亚CEO,什么San集团最具潜力的CFO……梁子木头发长见识短,幻想的偶像剧里也没见到过这么大的咖啊……杨老大爷还真是想的出来啊,一线杂志要这些专访都要排个几个月,一个B城的小杂志社,还要怎样啊,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不是!?在几分资料上圈圈点点,梁子木最后决定先去会会那个寰亚集团。没错,会会,梁子木就是用的这个词,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个性一如当年的不知天高地厚。这个传说中的CEO年轻到只有二十八岁,可圈可点的相貌,美国留学高材生,生意横跨各个行业,餐饮,地产,娱乐无一不涉足,商界杀出的一匹标志性黑马,主导着大半个中国的经济脉搏,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就是坐拥数百亿资产的薛皓洋。大名鼎鼎,极富盛名的薛皓洋。梁子木开始那股挑战的冲劲就像是瘪了气的气球,越想越绝望,还没出征都开始想着缴枪投降。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梁子木收拾好资料,挎上包包,内心戏无数次激励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却在公共汽车摇摇晃晃的颠簸中散了架。想在大城市站稳跟脚也不容易,连着几天都在赶杂志版面,沙发也成了多功能休闲床,睡一觉起来浑身痛得发酸。梁子木揉了揉太阳穴,走进气势恢宏的寰亚办公大楼。前台小姐笑容和善地跟她问好。梁子木壮了壮胆:“那个,那个,我找薛总。”
前台看她一眼:“有预约吗?”
“没有——不过之前我有打过电话,嗯,听说薛总不接受采访?”
“一般是这样。而且没有预约是不行的,你改天再来吧。”
“嗯……”梁子木四处张望着,“那个,我能在这里等一下吗?”
前台小姐浅笑一声:“你随意。”
梁子木果真随意,坐着舒服的沙发不说,还翻起了茶几上的杂志。都是些什么《看天下》、《中国国家地理》的休闲杂志,梁子木看着看着,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看了一会儿,梁子木隐隐感觉到疲困,寻思着小眯一会儿,不料一下睡过了头,醒来都已经将近六点钟。天际的夕霞呈现丝丝稀薄的流苏状,暧昧得像少女脸上的红晕,层次点染的光晕渲染了整片天空的宁静。初夏晚晴天,天色就像纯粹的深蓝色绸缎,美得细腻柔和。“那个,薛总还在吗?”
“薛总已经下班了。”
前台小姐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
出师不利竟然是因为自己睡过了头!梁子木彻底哭丧着脸,这下好了没救了,彻底没救了!想起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就懊悔——还不知道杨老大爷要怎么数落她!失魂落魄地走出门,梁子木把包包反挎在肩上,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被别扭的高跟鞋绊倒,小心脏又跟着波动了一下,瞬间有了血色。这时,车鸣的喇叭突然在身后响起。梁子木一个灵机赶紧让道,惊慌失措之间,梁子木突然看见了驾驶座上的那张脸。可圈可点的相貌,坚毅笔挺的轮廓。梁子木的表情突然切换得有些扭曲,也不顾副驾驶上女人的厌恶眼光,径自挡在了路中间——“薛总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