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得知了我来到人间经历的最初。我出生在水桶里。直到现在我都还对那女人因为把我生在那里面而耿耿于怀,或许,在生命的最初,上天便用那样的方式预示了我今后的人生将会是多么的水深火热。不久,我得了见风流泪的眼疾,传言说我是因为生在水桶里,眼睛呛了水,所以就得了那怪病。逢到村上赶场的日子,外婆便牵着我的小手徜徉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喧闹的乡村集市上充满着无比的人间烟火气息,小土路的两旁摆着形形色色的小摊子,有卖包子馒头,卖菜、卖豆腐、牵几根绳子挂着卖衣服的,还有架一口大锅,杀猪卖肉的,我常常看见那些叔叔们在身前套一条黑色的笨重的塑料围裙,把那些已经杀掉的大肥猪抬起来,一下放进冒着腾腾热气的锅里烫,动作麻利地刮着猪毛,总之,那时刺耳的杀猪声总是此起彼伏地久久地飘荡在集市的上空,就像过年一样热闹,我的小脸蛋那时总是笑盈盈的,然后,外婆便牵着我径直地走向那些宰杀小猪仔的屠夫的摊子,从早已熟络的摊主手里接过刚刚阉割掉的小猪的私密器官,拿着它在我的两只眼睛上轮换着一圈圈地涂抹着,热乎乎的,像泥鳅一样滑,后来外婆告诉我,那便是治疗我那眼疾的偏方,可是,那时的我,总会吓得仿佛马上就要打针似的,哇哇大哭,一切停当后,外婆便带着我去旁边的面摊上给我叫上一碗煎蛋面,然后,我就再次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啊!在老家的乡村里与外婆一起度过的那小段童年岁月是多麽的快乐啊!不久,我掉下了悬崖,那个夏天的午后,阳光白花花地从天上洒下来,照耀着我所喜欢的一切,我站到院子里,看一会儿地坝边的竹子,又看一会儿旁边放着的那个磨盘,外婆家的那只母鸡咯咯咯地叫着,从屋檐下的枯草丛里跳出来,我知道它又生蛋了,可是,那个午后,我不再像以往那样高兴着前去把蛋捡出来交给外婆,我决定去距离地坝稍远一点儿的那棵橘子树下看一看,那树就种在悬崖边,外婆的院子似乎是被一块巨大的岩石高高地托举到了半空里,每次跟着外婆回家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抬起头来朝那棵橘子树望一眼儿。我记得我掉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了沿途杂乱的青青草丛,之后发生的事就再也不知晓了,那是我生命里第一次感受死亡。死亡就是当自己离别这个世界时,最后几秒看见的世界,之后,一切都不知晓了,就像自己从来就不曾来过这个世界。“小雨!小雨!”
我躺在床上,感觉到似乎有人在轻轻地呼唤我,于是,我努力地睁开眼来,看见外婆正站在床前,躬着身,带着慈爱地表情俯视着我。“外婆。”
我有气无力地叫了声,之后,我便看见她很快地给我端了一碗红糖开水蛋来,朝我嘴里轻轻地一勺一勺地喂着。后来外婆告诉我,那是我昏迷两天多后第一次醒来,看见我可以张口喊人了,她就高高兴兴地去菩萨那儿还愿去了。谢天谢地,在外婆的精心照料下,我恢复得很快,不久,我就又可以在院子里快乐地跑动,玩耍了。“小雨,你要读书了,不可能跟着我这个老太婆一辈子嘛……”于是,过了段时间,她便把我送到父母亲身边,我便去了我城里的那个家,可是,我感到那个家没有丝毫温暖,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似乎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深渊,周遭一片漆黑,我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