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滂沱,雨势骤减,似如牛毛斜斜的交织着,安静而又舒适。内室中,晕暗的灯光照出些许温暖,映着秦凤翎苍白的容颜,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服下药不久,秦凤翎惨白的脸上多了分血色。锦儿已经退下,内室中惟有秦凤翎闭目躺在床榻上。不一会儿,门被推开。秦凤翎以为是锦儿,便没有睁开双眼。立在床畔,慕卓然静静的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恍如画中一般。只见秦凤翎眉头轻蹙,似乎愁绪缠绕着她,此刻她想起的人是,程洛鸿,还是他?不,不会是他。她被自己伤害到这种地步,她怎么会想起自己呢?想到此,慕卓然的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秦凤翎感觉浑身都不在,或许是舟车劳顿的原因,亦或者是回到这个地方。管它呢?忽然,她感觉一道火热的眼光注视着自己。倏地睁开双目,宛似千万朵梨花盛开。晶莹的眸子映入他冰冷的眼,还有他嘴角的邪狞的笑容,该死,她竟然以为在他的目光中找到了一丝温柔。眸光微敛,收起眼中乍喜的神色,秦凤翎看向慕卓然俊朗如皎月的面容,轻启薄唇,薄凉的话缓缓地溢出:“皇上,还真是大费周章。竟然不断派人追杀我,如今又为何将臣妾带回宫中。”
秦凤翎一双含笑的眼紧紧的盯住他,只见他眉头轻皱,眼神幽暗,深邃的眸底让她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追杀?”
低沉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秦凤翎不知道她竟然思念他的声音了,摇了摇头,忽略这种异样的感觉。“怎么?皇上不承认吗?”
秦凤翎自然听出他话语中的疑问,眉眼一挑,淡淡的说道。“不是朕!”
话语微柔,慕卓然的一脸正色的望着她。心骤然一缩,秦凤翎倒没想到恨她入骨的男人,竟然会向她解释。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见她不语,慕卓然含笑的看着她,思虑片刻后,语调柔和:“此事,朕自会好好追查。”
话落,某个人熟路的坐在床畔,慕卓然深邃的明眸带着流光光彩,晃了秦凤翎的眼,心湖涟漪层层荡去。“呵!”
暗自骂自己竟然失神迷失他的男色之中,忽而秦凤翎的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我是认真的。”
语气诚恳,他明眸微闪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脸上爬上一些绯红,秦凤翎不自然的偏眸看向一边,她不敢对视他灼热的眼眸,声音暗哑:“拭目以待……”微微一怔,慕卓然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手,那股烫人的温暖令秦凤翎眸光一凝,心中慌乱不已。“答应你的事情,我定然会做到。”
明媚的笑容缓和了他僵硬的面容,不似往日的严谨死板:“你回来就好……”微怔,而后抽出了手,秦凤翎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慌乱,语气微微缓和:“皇上,这是何意?”
愣愣的看着空了的手,笑容一滞,慕卓然如晶石的明眸中划过淡淡的哀伤。而后悠然起身。似不在意她的态度一般,冠玉的面容上扬着笑容:“你身子弱,好生休养,勿要到处走动。若有什么需要,便让锦儿找我便是了。”
话落,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翩然离去。秦凤翎看着他略微孤寂的背影,心像是被风吹过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他已经走了许久,只是他温柔缱绻的话语仍然盘旋在耳际。这样一个隐晦不明的人,何时转了性子,竟会对她这般的温柔?心中隐隐的跳出某种答案,可是秦凤翎忽略掉,两人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怎么会有结果。所以,她选择沉默。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事,回想起来愈加的让她烦闷。先是嫔妃的阴谋歹毒,再是暴怒的慕卓然,而后是温柔的程洛鸿……她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交替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那张冰冷容颜,还有那温暖入心的笑。青眉忍不住的蹙起,秦凤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何时天机泛着一抹鱼肚白,透过薄窗,微凉的喜光懒懒洒洒的泼撒大地。映着秦凤翎朦胧的眼,多了一分光怪琉璃。天未大亮,淡淡雾气弥漫,放眼望去,整个宫廷被大雨换洗过后,多了一分亦幻亦真。倚在雕花床榻上,陆雅惠面色微微苍白,嘴角却含着笑,那张妖娆艳丽的面庞在晨光中多了几许柔和。“娘娘,您该喝药了。”
小萱推门而入,眼神微颤的落在床榻上虚弱的人上。陆雅惠恍若未闻,目光隐讳。“娘娘,药该凉了,您伤寒未愈,御医嘱咐了一定要按时服药。”
小萱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劝慰。偏头扫了她一眼,陆雅惠伸手接过药碗,晃了几晃,嘴角笑意微敛,低声道:“庄妃回宫,消息可是准确?”
小萱一怔,不敢隐瞒:“回娘娘,消息准确。”
眉头一挑,陆雅惠攥着汤碗的手一紧:“那个贱人竟然又回来了!”
话语一顿,她目光瞟向窗外,目光幽深,细看下闪着一丝寒光。“皇上昨夜去过庄妍居了。”
薄唇微启,陆雅惠的低沉的语气带着浓浓寒意,如寒冬般凛冽。小萱噤若寒蝉,她深知若是说错一句话说便会惹恼了她。她没有静儿姐姐会讨她的欢心,若不沉默寡言,只怕她的小命早就保不住了。“你说,皇上为什么让她回来?”
话锋一转,陆雅惠眼神冰冷的看畏缩的小萱。浑身一颤,小萱咬紧了唇瓣,仔细的想了好一会之后,小心跪下道:“兴许,兴许是皇上想要亲自的折磨她……”碗碎裂的声音响起,陆雅惠手里的药碗重重摔碎,滚烫的汤药溅了小萱满脸,她吃痛的低呼一声,却不敢动弹半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哭出声。陆雅惠无谓一笑,看了一眼小萱被烫的通红的脸,淡淡道:“呵,皇上怎么会舍得,恐怕这次她回来一切都变了。”
微微一顿,陆雅惠嗓音愈加低沉尖锐:“秦凤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同一时刻,德娴院内。满园的繁华绿柳,不似春日那般五彩斑斓,矫揉造作,凭添了几许绿衣,红绿相得益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德妃仰躺在贵妃椅上,目光落在窗外,静静听着馨儿的低诉。“你可看清了,庄妃当真回来了。”
沉默片刻后,她樱唇微张,吐露疑惑。馨儿压低了声音,点头道:“奴婢绝不会看错,且庄妍居的宫婢们都得意洋洋的说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辱她们了,她们的娘娘回来了。”
嫣然一笑,德妃好看的眉紧紧蹙着难以舒展半分,而后敛着笑容,低沉道:“那贱人果真回来了?”
馨儿不知她为何还有再问,再次点头:“千真万确。”
放在扶手上的手忽的一紧,德妃咬牙切齿道:“本宫以为她再也不用回来,如今,皇上若有多宠溺端妃,便对庄妃情有多深!”
话落,贝齿轻咬,面目有些狰狞,馨儿随之沉默,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言,生怕牵连到自己。沉默半晌后,德妃忽而扬了眉,眼中透着冰冷深邃的光:“昨夜皇上可是在她的房中?”
“皇上并未留宿庄妍居,不过,皇上确实在那儿呆了许久。”
馨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忽然德妃扬了灿烂的笑容,端起那杯早已经凉透的茶,仰头一饮而尽,任凭那股凉意穿肠过肚。“哈哈……绕了这么久,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馨儿不知所以然的看着她,心中揣摩她话中的意思,而后神色微变。一连三日,皇宫竟然安静的不寻常。庄妍居内一片宁和,秦凤翎足不出户,只每日在房中静养。慕卓然不断派人送来各种奇珍异宝,珍贵的药材。他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知忙些什么。即便来了,他的嘴角含着笑静静的望着她,并未多言。一直这般静养,她身体的毒素已经清除。躺在软榻上,秦凤翎难得露出一抹嫣然笑意。静儿见此也不由自主的便带了笑:“娘娘,您这几日气色好多了呢,皇上的要恐怕是见效了。”
秦凤翎嘴角微微浮起浅浅笑意,眉宇间染上一层暖意。既来之则安之,她这样的告诉自己。不刻意的接受他的好,也不想面对嫔妃的挑衅,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庄妍居度过。“让你准备的笔墨可备好了?”
翩然起身,秦凤翎动作极其优雅的翻身下了榻。“娘娘您一吩咐奴婢就去备好了,只是您身子还未好,拿这些做什么。”
锦儿看着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关切。心底一暖,秦凤翎绽开了笑容,目光落在窗外晴朗的天空:“若天天躺在床榻上,就是没被毒死,也变成了残废了。还不如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锦儿便连忙拿了衣裳给她披上,扶着她走到窗前,又利落的铺开宣纸,研着磨汁。素手一抬,笔若游龙,苍劲有力的字便跃然于纸上。“娘娘这几字堪比大家之作!”
锦儿立在一旁,满眼称赞。秦凤翎抿唇一笑,笔锋一转,下笔有鬼神:“书法能平静人的心神,除去一切繁杂,琐事的雍绕。”
听着她这一番话,锦儿眉头微皱,心中便已了然。明白秦凤翎所指,也只她为何而烦恼。但,深陷皇宫中能有几人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