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行为。可以说,第一类和第二类倒爷,占了大多数。因为不是每一个想当倒爷的人,都有后门可走。金宝昌世居沪海,在本地树大根深,有着广泛的人脉关系,在这个国家经济发展的特殊时期,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倒爷。1979年后,国家实行原材料价格改革,许多产品的国家统配价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抬高。比如原煤价格从每吨14.52元提高为32.32元,统配水泥由每吨40元提高到90元。而另一方面,国家也允许企业超计划自销产品,可以按市场价格出售。这就形成了“双重价格”,也就是所谓的价格“双轨制”。国家统配价和市场价同时并存。这样的背景下,市场价格比国家统配价时常会高出一到两倍。也就是说,同样的一吨水泥,你要是按市场价购买,就需要两三百元。可你要是有批条,按照统配价从厂里提货,那么就是90元一吨。同物不同价,就看你有没有后门。也就是说,如果你有个亲戚在水泥厂当领导,能给你批条,就可以理解为批的不是条子,批的那是存折啊!这里面的差价太大,太诱人了。不用劳动不用生产,只需要有一家好亲戚,就可以大发其财。于是就催生了大量的倒爷,同时衍生出来的还有大量的“皮包公司”。所谓的皮包公司,就是既没有场地也没有员工,只有注册人挎着一个皮包,里面放着公司的印章等物,这就是一家公司。就可以到处倒买倒卖,大发其财。这种情况,造成了巨大的社会不公,老百姓对此颇有怨言。国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于是从87年开始对倒爷和皮包公司进行严厉打击。金宝昌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后门可以走,他只不过就是本地的原住民,身边的人脉就是些比较分散的小干部。这些小干部手里权力不大,在一些紧俏物资方面,只能做出有限数量的批条。不过这也足够金宝昌忙活的。每个人脉手里批一点,积少成多,那也是相当挣钱。梁进仓是在86年的年底认识金宝昌的。那一次他是陪着表姐去看订货,办完事以后顺便就来沪海的货场看一下。因为沪海这个基地太重要了,梁进仓只要出发,哪怕不是顺道,拐个弯也要过来看一下,指导一下工作。那天正好金宝昌要发一批钢材,需要的运力比较大,到货场来找车。当时梁进仓看到他,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感觉这个标准的沪海本地人,如果为己所用,那么就像书上说的那样,“得此人可得沪海”。梁进仓不动声色,一开始并没有表明自己是货场真正的大老板,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他跟配货的工作人员谈生意。金宝昌跟工作人员谈运费的问题,口口声声并不计较运费的高低,他只在意运到的时间是否准时,以及货物的安全问题。并且大谈他手里有大宗货物需要出货,而且常年有货,如果货场跟他结成长期的业务关系,他将会是货场最大的客户,云云。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引诱工作人员给他降低运费。而且听起来真的很难让人拒绝的样子。工作人员一看他这次的运量并不低,而且也想拉住他这个大客户,于是就在运费价格方面,跟金宝昌展开商讨。这时候,梁进仓站了出来。“咱们做生意的,碰上大客户,该让利的时候就要让利,让我来跟这位金老板谈谈吧!”
金宝昌一看,业务纯熟的工作人员站到了一边,换上了一个土啦吧唧的年轻人,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你是谁?”
梁进仓说道:“我是这家货场的老板,我姓梁。既然你是大客户,那么你的业务,必须要我亲自跟你谈。”
金宝昌当时有些狐疑。作为沪海的老江湖,看着面前的梁进仓,他居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骗子了?首先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老板,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如果年轻人是沪海本地人,或者他是个南方人也行,这么年轻干成大事,也情有可原。可是,梁进仓说的是带着浓浓北方口音的普通话。而且穿着打扮,很让人怀疑他是一个北方的农民。所有的种种外在观感,都能证明这个年轻人不可能是这家货场的老板。因为这是沪海最大的配货点,运输线路遍及全国各地。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绝对不会是看起来很像农民的北方年轻人。金宝昌阅人无数,这一点眼光他还是有的。他有这个把握。只是他不明白,配货点的工作人员为什么也承认这个年轻人就是真正的大老板?既然所谓的“大老板”亲自出来跟自己谈生意,金宝昌就跟他谈谈,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路,有什么用意?梁进仓首先向他保证自己运输车队的运输能力绝对没问题。然后他向金宝昌确认:“金老板,你是否真的手里有大宗货物要出,而且是常年出货?”
金宝昌似乎很不满意对方有这样的疑问,冷冷地说道:“梁老板是不是以为,我为了让你们降低运费价格,故意编瞎话骗你们?我是做大生意的人,只要你们能够保证货物能够按时送到,运费并不重要。但是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我这么大的客户,这么大的出货量,你们没有优惠。这是不是对我这个大客户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