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项,新娘新郎给长辈,三鞠躬!”
于是小青年们涌上来,捉住大仓按着他的脑袋,拼命往下压,把他的身体都要压成锐角了。至于英子,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十分跟她闹腾。到现在为止,倒不是可怜这个多年的团圆媳妇。而是——敬畏!即使没有她娘家居然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这回事,村里人对现在的英子也是有种天然的敬重。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结婚的时候都要闹一闹才好,大家对新娘英子敬畏,只不过就是拉着英子表示表示而已。但是对于大仓,那可就不客气了。七八个小青年按着大仓闹得不亦乐乎。大仓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撕开了。当然,就是被撕开也高兴。因为他知道,再往后过不了几年,村里那些结婚的就是想让人闹,也找不到几个青年了。别说往后,就是到了今年,自己结婚的场面,来看热闹的村民之多,都已经算是最热闹的。因为现在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以前的时候,村里所有的人都在家里,没有外出的。但凡村里有点喜事丧亡的大型场合,几乎就是全村出动,看热闹。文化娱乐匮乏,村民们纯属闲的,所以格外喜欢看热闹。但是现在,辍学的少了,小孩几乎没有不上学的,孩子们几乎都去上学去了。以前的时候,梁家河村里还有初中。但是经过这几年的整合,很多村的初中都被撤销合并,村里只剩小学。这还是因为梁家河是一个两千口子人的大村子,所以村里还有小学。其他一些小村庄,连小学都没有,孩子们从上一年级开始,只能去其他的村里上学。也就是说从上初中开始,孩子们基本上都要住校。高中上大学那更不用说了。即使不上学了,年轻人也没有在家种地的,都出去打工。真正在家跟着父母种地的,那真是少之又少。要不是因为大仓结婚,好多本家的年轻人都回来帮忙,现在想要在村里找出这么多的小青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大仓很清楚,再过几年,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也就是说,但凡是年轻人都没有在村里的。即使不是小青年,就是那些已婚的年轻人也不会在村里住。他们会去县城,甚至去更大的城市,自己找点儿生意做,或者给人打工。因为大家都把账算明白了,在家种地收入太少了。出去打工一年的收入,赶上在家种地好几年的收入总和了,那么谁还愿意在家死趴趴的种地呢!而且这几年,买合同工,买非农业人口的农民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农民进城务工或者做小生意,甚至是全家搬到城里去住。让那些在家务农的农民,也是羡慕嫉妒恨,纷纷有样学样,跟着进城。这样大量的农民涌进城市,而农村的人会越来越少。这种情况在农村人结婚的时候,从围观人数上面就会表现得尤为明显。就是说以前的时候,村里有结婚的肯定会人山人海,都来凑热闹。但是现在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即使是中老年人,他们对别人结婚这事也没有多少兴趣。提不起什么精神去看热闹。毕竟这年头又是电视又是录音机什么的,各种娱乐方式多了去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以前的人真的是有闲心,除了下地干别没有什么事。没有贫富差距,没有竞争,没有其他想法。所谓“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对任何事都能提起精神饶有兴趣。但是现在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的心事,又要眼红别人暴富了,还得挂挂着自己应该怎么暴富?还有好多左邻右舍都进城了,自己家什么时候也能变成城里人啊……生理上红红的眼睛,心理上羡慕嫉妒恨,人们再也没那闲心通过去看一场婚礼来找点乐趣了。农村的人口正在渐渐的被掏空。大仓的婚礼不但抓住了传统项目的尾巴,而且好在到现在为止,村里还有少许年轻人,中老年都在,没有变成空壳。而且他结婚,因为自身和英子的一些特殊性,也更能引起村民的兴趣。所以说今天的婚礼看起来还是跟以前差不多,显得十分热闹。这让大仓也算感到欣慰。毕竟自己和英子从小的时候,就羡慕别人结婚那种宏大的场面。如果到了自己结婚的时候,连个来闹喜房的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真的就是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那确实有些令人遗憾!所有的项目在热闹喧哗的气氛中进行完毕之后,一对新人在大家的簇拥之下,进入洞房。当然,此洞房非彼洞房。这次英子“坐床”的地方,是在三叔家的老房子里。关于坐床新房的选择,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坐床,床的位置怎么摆放,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大仓娘这位偷师学艺的热闹的弟子,虽然能学到热闹择吉的一个秘诀,选择了十月一日给老大和英子完婚。但她学不来更深的,比方说伴娘伴郎用什么属相不用什么属相,坐床在什么地方,床怎么摆放,朝什么方向等等。这些大仓娘就两眼一抹黑了。还得带上钱财和礼物,去求热闹。为了讨个吉利,热闹给大仓择吉,肯定不能不要钱,那是必须要收钱的。至于礼物,是大仓娘的一点心意,热闹也照单全收。只不过婚礼前,本家们来随礼的时候,热闹让他老婆偷偷给大仓娘送来一个大红包。大仓娘接过来吓了一跳,因为她一搭手就感觉到沉甸甸的,是很厚的一个红包。她吓坏了,没有接过来,而是就手往回推:“他婶子你这是干什么?”
热闹媳妇的红包送出去一半又给推回手里,她赶紧往前一伸手,连同大仓娘的手也抓住了。俩妇女就这样握手一样,中间攥着那个大红包。“嫂子,大仓结婚,这是我和他叔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大仓娘说道:“心意我收,可要是太多了,我连心意也不收了。咱们这个服气,跟你们一样远近的很多。大仓结婚你们应该送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人送多少,你就送多少,我高高兴兴接着。要是送出格了,送多了,你让别人怎么办?你这不是显着你们比别人能,比别人有钱,显着别人送的少了吗?咱这是大喜事,公事公办,你按规矩来保证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