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家里人都起得晚了。大仓娘起来做饭都晚了。毕竟这些天来,把家里所有人都累坏了。老歪同志虽然走姿不雅,但是身体条件好,比较抗造,早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想早早起来。可是看看老婆还在呼呼打鼾,而且转念想到老大和英子是新婚第一天。如果自己早早起来走动弄出响动的话,肯定会打扰到新人休息。于是平生第一次,也赖床,不敢早起了。他们这六间房子,大仓娘和老歪睡最东边的那间卧房。隔着堂屋的西间屋,一直是英子的闺房,现在老大钻进去,成了俩人的新房。也就是说,他俩的新房跟父母就隔一间堂屋,所以老歪起来的话可能会影响到新人休息。二仓两口子的新房,是在六间房子最西边那间卧房。所以去年二仓结婚,新婚第二天,老歪就不需要明明醒了,还得在被窝里受罪。他再看看土炕那头躺着的几个老太太,看来也是累了,现在依然没醒。这几位老太太是大仓的老姑和姨姥一类,都是过来看着大仓结婚的。已经被接来坐在炕头上,住好几天了。昨天是大仓结婚的日子,这些老人肯定要在炕上坐镇。直到帮忙的本家们散去,新人入了洞房,大仓娘这才招呼姑啊姨的,咱们也睡吧。都跟着熬了好几天,姑啊姨的年事已高,肯定累坏了。一直以来,因农村人条件所限,基本上来了客人,男眷女眷都是挤在一个炕上。现在炕上这些老太太,年龄都很大了,跟大仓娘和老歪一个炕睡,肯定毫无避讳。其实以前的时候,别说客人是老太太,就算年轻的姐姐姐夫家,来了舅子和舅子媳妇,也只能在一个炕上挤挤。因为家里除了这盘火炕,别没有能睡人的地方。直到日上三竿了,腰酸背痛的大仓娘才从睡梦中醒来。一看窗帘上的日影,吓了一跳,嘴里嘟嘟囔囔的,赶紧往上爬,同时吆喝老歪快起来了。窝在被窝里一直不敢动的老歪如蒙大赦,赶紧穿衣服下炕。大仓娘除了劳累,也是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突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就睡过头了。他俩起来,家里人也就陆陆续续起来了。毕竟这几天,所有人都累坏了。大概,累得最坏的应该就数报纸糊墙那屋的人了吧?家里所有人都起来了,这俩人还在被窝里搂着,累成两摊泥。恨不能再睡上三天三夜才好!可是听到家里人都起来了,大仓不在乎,英子可是面嫩,再累也躺不住了。她也起来了。起来后还想去帮着母亲做饭,母亲偷偷观察闺女。以前的时候,看她走路就像两腿之间夹着一把笤帚似的。现在好了,笤帚肯定是夹不住了。走路都费劲。母亲心疼闺女,暗恨自家老大。如果这不是能打死的东西,母亲恨不能用笤帚疙瘩把老大抽死!赶紧扶着闺女:“英子你别动,累了好几天了,先去歇着吧,让云丽帮我做就行。”
顾云丽含笑道:“是啊英——嫂子,你去歇着就行。”
这笑容,意味深长啊!英子的脸就像用火烧着了一样滚烫。她狠狠瞪了弟媳妇一眼,故意装腔作势缓解尴尬:“好,行,那英嫂子就先去歇着啦!”
逃也似地出了厨房。回到新房拿大哥撒气,捏着他的脸怎么也不让睡了:“起来了起来啦,去找你二弟谈谈,让他管管他媳妇,直接没大没小了!”
大哥就像洞中蛇一样宁愿被拔断了也不出被窝,闭着眼往被窝里越缩越深:“你不会自己去说,你又不是不认识你二哥。”
“我叫他二哥?”
英子故意发出冷笑的声音,“想让我叫他二哥,这辈子是别想了!”
大哥缩在被窝里暗笑,这小妮子刚刚上位,这是找大嫂的感觉来了。还不仅仅是大嫂,她还是老梁家的长房孙媳,这要放在旧时代,这身份地位,在家族当中权力大着呢!到了下午,吃过午饭以后,玉芬来了。她向英子辞行,要回厂里上班了。英子结婚,作为跟英子从小一个被窝长大的闺蜜,那是必须要回来全程守护的。昨天英子的婚事办好了,玉芬今天就要回县城了。最好的闺蜜嘛,当然是无话不谈的。在英子的新房里,玉芬观察着英子的一举一动,小声问她:“咱大哥,怎么样?”
“大哥好啊,还能怎么样?”
英子两颊又是一阵发烧,故意装傻。自从早上起来,英子就神经过敏,总感觉家里人看她的眼神不对,说话的口气不对,连每个人走路的姿势都与往日不同。明显都是在笑话她!现在玉芬居然直接问了。这哪是直接问的事儿啊,羞死人啊打算!玉芬掩嘴偷笑:“我看你走路都并不上腿了。”
“让你胡说!”
英子扑上去,撕玉芬的嘴,“还敢不敢乱说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玉芬赶紧投降。英子放了她,恶狠狠警告:“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
“我老实了我老实了。”
玉芬做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英子,大哥昨天没喝酒吧?”
“没喝!”
“唉——”玉芬幽幽叹口气,“没喝就好。新婚的时候不能喝,就是以后,你也劝大哥少喝酒。”
“咱大哥喝酒不多啊!”
英子见玉芬有些心事重的样子,奇怪地问,“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是现身说法,才让你这样劝劝大哥的。”
玉芬说道,“男人要是开始喝酒成瘾了,那他就毁了。”
英子敛起笑容:“玉芬,怎么了,你是不是说俞培华现在喝酒上瘾?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他不是那样的人?”
玉芬抬眼看着英子,说起这个话题,她满脸的悲愤:“你难道没听过那顺口溜?男人的小酒天天醉,喝坏了风纪喝坏了胃。喝得夫妻感情大倒退,时间长了她跟着别人睡。”
这话,让英子脸色瞬间大变:“玉芬,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