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个把王慧三让到车头这里,几个人就像老熟人似的趴在车盖子上,写了一个协议。好在这年头的人,上学中用不中用的,烂不济也上到初中。虽然王慧三初中文凭小学水平,但是写个简单协议还是能写的。大高个简单写一份给王慧三,王慧三简单写一份给大高个。大致意思就是有关于老猴给人说媒这事,因为花了钱没介绍成功,所以王慧三代表老猴答应退还对方一千块钱。款项交付之时,就是事情了结之日,两家从此再无纠葛。如有反悔,赔偿对方一切损失,由此造成的后果由反悔方全部负责。很简单,几十个字的协议写好,大高个还拿出印泥,双方代表还在协议上按了手印。协议写好了,接下来交钱的时候又犯难了。王慧三等人都是些小混混啊!混者,苟且也。小混混,就是苟且活命的卑微小人。活过今天不考虑明天的意思。整天就是跟着别人混吃混喝苟且活命而已,身上怎么可能有钱呢!更别说让他们突然拿出一千块钱了。要想交付,就必须去老崔那里要。王慧三拿到协议揣起来,让大高个他们几个在这里等着,他们回去拿钱。大高个一听这话,急了,一把拉住了他:“哎别走,不给钱你干嘛把协议拿走啊。先把协议给我,等我拿到钱再给你。”
王慧三怒道:“简直是太小心眼了吧?我堂堂的王哥能骗你一张破协议!你等着就行,我说给你拿钱肯定给你拿来。”
“那——”大高个迟疑道,“我跟你去拿!”
“你跟我来就是!”
王慧三这个生气啊,什么人啊,太小心眼了。亏你还开着这么好的大切诺基!于是,大仓让那三口人先下车回家,他要跟着去拿钱。一边说,一边朝三口人挤挤眼,微微一笑。意思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开着车,那两辆二五零在前面领着,一路轰鸣来到大沟崖村。到了村头,王慧三停住了,他让大高个在村头等着,他去村里拿钱。大高个笑道:“多大点事啊,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们不就是要到崔广忠家里去拿钱吗?他什么情况我难道不知道?我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他什么情况,他家在哪住,我都知道。”
几个小混混直接大眼瞪小眼儿。他们没想到这个居然知道他们的底细,还知道得很详细的样子。既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那就让他跟着一直到了老崔家的门口。进去是不可能让他进去的,让他在门口外面等着。然后王慧三进去跟崔广忠把这件事一说。崔光忠顿时大吃一惊:“这不行啊,你怎么能把他带到家里来了呢?虽然他说什么都知道,但是他有可能是诈你的。唉,你怎么能这样就信他呢!算了,反正你都把他带来了,我还是赶紧拿一千块钱。你赶紧打发他走。”
就在大仓在门口外面等着的时候,崔光忠隔壁的那家人,扒着门框往外看。看到外面有一辆车,有一个年轻人在崔光忠家的门口探头探脑的,好像是往里窥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立即站了出来,声色俱厉的叫道:“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想偷东西,你从哪里来的?你是哪个村的?”
大仓被对方一阵呵斥,感觉有点好笑。没想到大沟崖这个村里的人民风还如此的彪悍,防盗意识还挺强。他笑着说道:“我是跟着过来拿钱的,这家人欠我钱。”
“胡说八道,我大哥怎么可能欠你钱,他跟你有什么来往吗?”
那个人居然勃然大怒:“赶紧滚蛋,再在这里鬼鬼祟祟,就把你抓起来。”
一听这话,大仓才恍然想到,裴捷跟自己汇报时,就说到崔光忠隔壁的一家人。当时裴捷跟一个同事冒着打草惊蛇的危险,偷偷来到崔光忠家的隔壁打听事。那家人有一个人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然后很快,王慧三就带着几个小混混过去,把他们堵住,各种盘问,差点儿把他们打了。要不是当时裴捷编的谎话比较合情合理,他们还很难脱身。当时裴捷和梁总就猜测,这家人跟崔广忠家关系应该不错。现在一听他说崔光忠是他大哥,那就什么都明白了。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崔广忠的弟弟。而且很明显,崔光忠所干的一切事,他这个兄弟是知情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他的帮凶,跟他是一伙的。要不然的话,他们家不可能那么默契地向崔光忠通风报信。于是大仓认真地说道:“我真的是来拿钱的,刚才跟王慧三签了一个协议,他答应补偿我一千块钱。他们几个刚刚进去了,不信等他出来你问他”“签了协议,签什么协议?”
五十多岁的男人还是一脸警惕地问道。大仓就用套近乎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个亲戚,老猴给他介绍对象,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但是对象呢也没介绍成。我那个亲戚就觉得不甘心,他的意思是想把钱要回来。但是老猴说钱已经花了,而且是给了女方,她也要不回来。正好呢,我跟王慧三是朋友,以前我们就认识。那时候我也在县城上班,他跟着曹明坤玩,当然了,后来王慧三又跟着雷瘸子玩。我跟曹明坤和雷瘸子,我们都很熟。就是因为这层关系,他答应给做个中间人给撮合撮合,让女方退一点钱。其实这本来又不是我的事,我也是因为认识人多,我的亲戚找到我了,也没办法,就跟着过来了。”
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得缓和起来。而且的语气也变得比较热情:“哦,原来你跟王哥很熟啊,看来你们认识时间不短了吧?没错,我也听王哥说过,以前他跟着曹明坤玩儿来着。不过后来他们就不在一块儿了,现在跟着雷大哥玩儿。嗯——那我儿子你认识吗?他叫崔俊文,他也是在县城跟着雷大哥一块玩。”
“哦哦,文哥啊,认识认识。”
大仓打着哈哈,“见过一两次,但不是很熟。”
这几句谈话,让大仓稍微感到有些意外。还真没想到这事情越牵扯牵扯到的人越多,还比较复杂。其实大仓不知道的是,这个人确实就是崔光忠的弟弟。而且还是崔光忠团伙的主要成员之一。当然,很早的时候,崔光忠死了老婆,他没条件另娶,就成了光棍。于是专业做起了媒汉子,像个娘们儿似的专门给人保媒拉纤。再后来就联合到周围村里好多媒婆,把他家当成了大本营。不但互相交流心得,串通消息,还出老千看小牌。比方说,把梁家河村的刘媒婆就好坑,那时候才81年,就坑了刘媒婆三间房子的钱。只不过,那时候崔光忠的事业还没形成气候,他的弟弟倒也没有参与进来。不过后来崔光忠的事业越来越大,手下的妇女越来越多,他的业务范围也拓展得越来越广泛。他家渐渐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不良妇女。崔光忠刚开始是专业拉皮条。到了后来业务就拓展到骗婚。继而发展到敲诈勒索。就是说能发展到这种程度,发展到敲诈勒索,没有武力保障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那时候的崔光忠,不过就是村里一个鳏夫而已,他跟城里的小混混肯定没什么交集。但是巧的是,他的侄子崔俊文在县城车站给人跟车。也就是说,崔俊文是大名鼎鼎的雷瘸子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