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培华已死,玉芬想要拿回儿子的监护权,之所以还要起诉到法院,是因为公公婆婆不给她孩子。公公婆婆在儿子死后,生活陷入困顿,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孙子,而且小孙子马上要上小学了,生活更加艰难。这种情况之下,玉芬来要孩子,公公婆婆顺水推舟把孩子还给儿媳妇,既能让孩子回到妈妈身边,又能给老夫妻减轻负担,其实是两全其美的事。一开始玉芬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想到,公公婆婆坚决不把孩子给她。理由就是田玉芬早已经跟培华离婚,田玉芬不再是俞家的人,跟俞家没有半点关系了。孙子姓俞,是老俞家的传后人,那是绝对不能给一个外人的。本来,玉芬来要孩子的时候,还打算看在婆媳一场的份上,给公婆一点钱,接济一下公婆。因为俞培华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日子都过得很差,也顾不过娘家这边。现在俞培华一死,没留下什么钱给父母,父母年纪大了,生活肯定是很艰难。可是玉芬没想到公婆如此无情,让孩子跟自己这个当妈的划清界限。不但不把孩子给自己,连俞培华在世时候承诺的玉芬可以随时探视孩子都给否了。玉芬这才相信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想的是公婆家古来穷,大半辈子都是在穷困中度过的,好容易儿子有出息过了几年好日子,现在儿子又落得那个下场。所以她才准备看在原来是一家人的份上接济一下公婆。可是公婆的表现让她发现自己真的是过于好心了。这一对老夫妻都这种情况了,做事还是那么恶狠狠的,那么决绝。玉芬好话说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他们讲道理,表示孩子马上就该上小学了,不能让他在农村上小学。跟着自己的话,在县城上学,条件会好很多。其实不管是小县城的人,还是农村人,现在基本都是这样的思想。认为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在哪里上都是一样,不管城里还是农村,反正幼儿园就是看孩子,不学什么文化课。但是从上小学就不行了,城里的教学质量比农村强太多了,有条件在城里上学,那是必须要在城里边上的。可是公婆明显不考虑这些。老夫妻只考虑不能让已经成为外人的儿媳妇把孙子带走,一旦带走,他们老俞家就绝后了。玉芬承诺说绝对不会给孩子改姓,以后还会经常带孩子来看爷爷奶奶。反正什么话都说尽了,怎么说都不管用。老夫妻听得烦了,还把玉芬赶了出来。玉芬没办法,只好诉诸法律。这一下,孩子要回来了,玉芬准备接济一下前公婆的想法也打消了。因为打官司的过程中,俞培华的父母想尽一切办法耍赖。要么就是不到庭,不签字,要么直接带着孩子玩消失。不得不说,老夫妻这种行为,真的不是为了孩子好。既不能让孩子得到好的文化教育,而且带着孩子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小小的孩子跟着受了不少罪。玉芬心疼孩子,也看明白了前公婆到底有多自私,多狭隘。这种情况下必须要当机立断,拿出点手段来,尽快找到孩子,把孩子带回身边。玉芬给英子打电话,把自己现在面临的情况跟最好的闺蜜说了。希望英子能影响一下东昌县法院这边,让法院对自己的案子上点心,让执法人员帮自己去找孩子。说实话,对于这种家庭纠纷类的案子,只要当事人带着孩子躲了,法院也是基本没办法。最多就是让原告自己去打听孩子的下落,有了确切消息,执法人员出动那么几个人,去劝说一下被告。很少有强制执行的。玉芬一次次跑法院,就是看明白了这个问题,知道这样下去,也许三年两年也未必能要回孩子。那孩子遭罪可就大了。所以她只能向英子求助。希望英子给县法院这边来个电话,该强制还得强制执行。英子从小在农村长大,对于一些老农民的狭隘,她也是很清楚的。所谓的狭隘,用农村人的话来说,就是“聪明好说糊涂难缠”。这类人从表面上看,无论身世还是生活状况,其实挺可怜的。但是在处理一些家庭纠纷方面,往往就是很没道理地一根筋。根本就分不清是非。只是想当然地认死理。而他们想当然自以为正确的那个死理,其实是既害人又害己的一种方式。就像玉芬所面临的这种情况,你要从表面上来看,俞培华的父母挺可怜。本来就是过了大半辈子穷苦日子,好容易儿子有出息过了几年好日子,现在儿子又死了。老夫妻年龄大了没什么收入,生活困苦,唯一的孙子现在又要被人夺走。逼得老夫妻带着孙子只能东躲西藏。够可怜的。可是,你要是可怜他们,觉得随着他们高兴就是为了他们好,其实是害了这种一根筋。在老夫妻看来,只要能保住孙子在身边,哪怕三口人一块儿死了也是幸福的。他们这样想,也许还会这样做,有一天老夫妻实在无力抚养这个孩子,生活过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带着孩子一块儿去跳河都有可能。所以说玉芬希望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件事的想法,也不算错。只要把孩子要回来,孩子回到妈妈身边,对孩子的身心成长都有利。而俞培华父母不用带小孩了,也会相对轻松,也能喘口气。英子很清楚,只要自己一个电话打回东昌县法院,东昌法院那边肯定会上心去办的。也一定会很快就能办结。只不过对于俞培华一根筋的父母来说,就显得有些残忍了。英子觉得,这事要办,那是必须要办的,必须要把孩子给玉芬要回来。但是,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要回孩子,又不能在要孩子的过程中太残忍。基于这个想法,英子觉得这得求助于大哥。因为大哥在本县的人脉太广了,她需要利用一下大哥的人脉。首先就是让大哥找熟人,去调查一下俞培华那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家的情况。尤其重点调查俞培华大姐家的情况。因为以前英子听玉芬说过,她的公婆比较听大女儿的。英子的想法其实就是要来个曲线救国,通过俞培华的大姐,去影响她的父母,改变她父母的错误想法。这才是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理顺了老夫妻的思想,把孩子交给玉芬才能成为一个皆大欢喜,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大哥听明白了英子给自己下达的任务,那肯定要丝毫不打折扣地爽快答应。不但接下任务,而且还不忘稍稍拍个马屁:“不得不说,还是俺家英子考虑问题全面。你说的没错,俞培华的父母这事做得确实不够理智,但遭遇也确实足够可怜。要是按照玉芬的想法,你让县法院强制执行,把孩子给抢回来,可就要了老两口的命了。其实,任何一个事物在时空当中都有多个侧面。那些一根筋的人只是坚定地认准了一个侧面而已。但是,再顽固的人,他们的思想也不会是顽石一块。关键就是要找一个对的人,能给老顽固展示事物另一面,并且让他接受。这样的老顽固我见过很多,表面上看很顽固。但是一旦让他发现了事物的多个侧面,这方面的思想立马就转变过来。你找的这个点真是太准了,老两口一直听大女儿的话,只要大女儿去讲道理,发话了,老两口的思想绝对转变。要想让俞培华的大姐按照玉芬的想法办,想改变俞培华大姐的思想,比改变老两口的思想简单多了。”
“怎么简单了?”
英子明知故问道,“你也不要太乐观了。老两口既然一直听大女儿的话,说明大女儿跟父母是同样的思想观念。你这么知道俞培华的大姐不是个老顽固?”
大哥笑道:“他大姐是不是老顽固我根本不需要考虑。她再怎么顽固,毕竟是上有老下有小居家过日子的人。而且玉芬说过,她那两个大姑子和一个小姑子,日子过得都很累。日子累,就好办。孙子兵法上不是说过嘛,利而诱之,怒而挠之。意思是说,你缺钱,那我就用钱诱惑你。你喜欢发怒,我就挠你——”一边说,大哥一边曲起手指,在英子滚圆的肩膀上抓挠。“拿开你的爪子。”
英子笑着打开大哥的手,“我才不喜欢发怒呢,你挠也白挠。”
“不发怒是因为没挠对地方。”
大哥又把咸猪手伸到英子饱满的胸脯抓挠:“挠到关键部位,有时候也会发怒。”
英子果然是恼怒地在大哥胳膊上掐了一下:“你注意点好不好,万一孩子跑进来看到呢!”
俩小狗已经两岁半,溜溜地满屋跑,确实是说跑进来就跑进来。大哥心虚地朝门口瞥了瞥,干笑两声收回猪手:“不会进来吧?我听着咱妈逗着他俩玩儿呢。”
“以后给我庄重点,”英子压着声音威胁道,“不关门不准动手啊!”
“好吧好吧,”大哥做出庄重的模样,“那还是继续讨论一下利而诱之的问题吧。我找人打听一下俞培华姐姐和妹妹家的情况,尤其是他大姐。弄明白情况以后,看看用什么利益去诱惑她?不过你跟玉芬说明白,这块利益得她出。她不是一开始还准备赞助前公婆一笔生活费嘛,把让她把钱拿出来。一般诱导大姑子,一半赞助前公婆。只要钱到位了,一切好办。玉芬也是笨蛋,同样拿出赞助费,就是一开始没选对人。反而把事搞得这么复杂。看看咱两口子的,准保给她办得漂漂亮亮的。”
英子一撇嘴:“我早就说过,你太偏心。咱们自己家的兄弟姐妹有问题,多少钱你都出。玉芬从小跟我一个被窝最好的姐妹。这么点儿事,你还得让她自己出钱!太偏心了!”
“这个话题不用老是重复了吧!”
大哥正色道,“要不是因为她从小跟你一个被窝,我还不偏心呢!”
大哥这话的后果,就是获得了英子的一顿暴打:“你瞎说什么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