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计,瞒天过海。当然,她的原话没有这么文艺,大概意思就是“扶井绳不扶辘轳”。这句俗话在农村歧义很大,理解的角度也不一样。王翠花理解的是,在井上打水的时候,虽然用辘轳摇上来要省力,但干脆拉井绳则是更直接。一句话,王翠花的目光还是盯在了大仓家的亲戚关系上面。毕竟,大仓的老丈人家实在是太有实力了。只要稍微能给自家说句话,自家的产业就能起死回生。但是很明显,这辈子跟大仓家的亲戚关系是恢复不了了。但是,恢复不了跟大仓家的亲戚关系,但是大仓老丈人家那强硬的后台,可不能浪费了。王翠花就想直接跳过大仓一家人,干脆,她要和春平赤膊上阵,直接跟老亲家去接触了。你看看电视上《红楼梦》,直到看完了,王翠花也没搞明白刘姥姥跟贾府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她想效仿刘姥姥。不管亲戚远近,哪怕八竿子打不着,说到底还是亲戚。只要有这层亲戚关系,咱们找上门去了,他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吧!要想实现这一目的,最大的困难就是证明自己的身份。要能够向姜家人证明,自己这二位,就是梁进仓如假包换的亲二舅,和亲二妗子。不过这难不倒王翠花和魏春平。两个人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拿出手里目前还有的积蓄去打通关节。把老魏家原始的户口档案都给翻出来了,拍照复印一类。来证明,魏春平跟魏春芝是亲姐弟。生怕只有这个还不能证明这层亲缘关系,还让派出所拉证明一类。折腾了很多证明材料,基本就是那种证明“你爸爸就是你爸爸”的模式。所有这么材料都能证明,“你姐姐就是你姐姐”。手里有了这些铁证,魏春平和王翠花信心满满地进京了。进京千里寻亲。到了京城,这两口子基本上属于两眼一抹黑。虽然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大仓的大丈人、二丈人出现在新闻里。也知道姜家的人都住在京城。但是京城好大。关键的是,两口子虽然可以按图索骥地找到姜家人的单位,问题是他们进得去吗?而且,这两口子也是有点做贼心虚。让他俩直接去找老将军,或者找大仓的大丈人,二丈人,别说他们见不上,就是能见上,他俩也没那胆量。后来商定,不找人老成精的那一类,而是要找相对年轻一点的姜家人。年轻人好糊弄。而且喜欢感情用事。只要拿出自己手里这些铁证,年轻人一看,要紧的亲戚来了,求到自己头上来了。也许当场就给写个条子让自己拿着回去找县长了。这不就解决了吗!两口子破釜沉舟,这回是真下决心。在京城摸爬滚打了大半个月,虽然处处碰壁,哪里都进不去,但永远是碰了南墙碰北墙,永不气馁。还别说,终于让他俩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位姜家的人。英子的五哥姜海成的媳妇,吕青青。吕青青是国家档案局政策法规研究司的干部。说魏春平两口子误打误撞,指的是他们在大门处自报家门,说他俩是吕科长的重要的亲戚。家中有急事找到这里来的。人命关天的大事,再不赶紧见到吕科长,就要耽搁了。吕科长接到保卫处的电话,吓了一跳,赶紧亲自跑到大门口来。一看一对农村打扮的中年男女,手里拿着一叠材料在那里等着自己呢。双方谁也不认识谁。王翠花多精明啊,一听对方就是吕科长,马上把证明材料呈现给吕科长。吕科长拿着那些证明材料,一头雾水。眼前这个男的叫魏春平,他拿着身份证呢。可魏春芝是谁?这些材料都把证明指向了魏春平和魏春芝的亲缘关系,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翻到后边,吕青青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他小姑父这是搞得哪一出?原来,这个魏春芝是他小姑父的母亲啊!也就是说,眼前这二位,是他小姑父的舅舅和舅妈。既然身份确定了,大门口不是说话之处,吕科长把这二位亲戚带到了小会客室。跟在吕科长身后,魏春平和王翠花对视一眼,内心大喜。欧耶,成功了!到了会客室,工作人员给泡了茶。吕青青关切地问:“叔叔阿姨,刚才听说你们是家中有急事过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要开门见山问清楚了,听说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吕青青既有些吃惊,又有些奇怪。小梁家出了事,为什么不打电话,或者小梁,或者英子跟自己说?而要让他的舅舅和舅妈千里迢迢跑过来呢?一见对方这么关切地问,王翠花和魏春平更是兴奋极了。于是两口子叽哩哇啦地开始诉说自己家遭遇到的不公正对待。因为产业的被关停,现在欠下一屁股的债务没法还。全家人眼看就要喝西北风去了。不,眼看就要被逼的没有活路了。很快吕青青就听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就是寻求帮助来了。想让小梁的老丈人一家,给予小梁的舅舅家帮助。不过,吕青青更是听出了这里面不合逻辑的地方。既然是小梁的至亲,遇到问题了,小梁肯定会帮忙。即使要找小梁的丈人家帮忙,也要小梁出面去找。而不是让亲戚跳过小梁,直接来找小梁的丈人家。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吕青青不动声色,安抚了两位亲戚几句:“叔叔阿姨,先不要着急。坐下喝杯茶,歇息一下。对于你们的问题,我先去查一下相关的情况。你们稍等!”
把这一对夫妻放在会客室,吕青青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拨打了小姑子的电话。电话通了之后,吕青青直接就问:“英子,有个叫魏春平的,他是小梁的什么人?”
英子奇怪极了,五嫂怎么突然问起二舅来了?“五嫂,是大哥的二舅啊,怎么了?”
“怎么了?”
吕青青忍着笑,“没怎么,还有你的二舅妈,夫妻俩现在我们单位上呢。”
啊!英子大吃一惊。二舅这两口子还真是活宝!怎么就钻到五嫂的单位去了?不用问,肯定是为了关停石子场、石灰窑的事,跑去找关系,走后门去了!对于前些日子二舅装死,想把母亲骗过去的事,英子已经听大哥说过。但她真的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二舅两口子还真是敢想敢做啊。自己家这层亲戚关系,走正路行不通,利用不上,他们居然瞒天过海亲自上阵。跟自己娘家人谁也不认识的,他们就能钻到京城里去,找到五嫂那里。也确实是人才。亏她想得出!难道他们以为,找到五嫂,通过他们的自我介绍,说明遇到的困难,五嫂二话不说就给他解决了?难道他们以为五嫂的头脑就简单到这种程度?小姑子家的亲戚来了,人家不问问小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这跟掩耳盗铃的人是一样的脑子,认为只要自己听不到,其他人也听不到。可事实是,除了你自己听不到,其他所有人都听到了。吕青青继续道:“你舅舅他们来找我,就是为了他们家的石子场和石灰窑被关停的事,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
英子说道,“五嫂,你准备怎么答复他们?”
“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吕青青笑道,“现在是问你的意见。”
“这个嘛……”英子沉吟起来。这事还真有些不好办。很明显,二舅和二妗子这是有点疯了。病急乱投医,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找到五嫂那里,如果五嫂不能给他们满意的答复,他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狗皮膏药,贴上了就揭不下来。就那两口子的德性,能做出什么样的极端的事来,那都不好说。要是让那两块货再在五嫂那里大闹一场,寻死觅活的,就太难看了。怎么才能一劳永逸把这俩人赶走呢?直接报警,抓走?好像不行。俩人也没犯什么法啊。虽然越过自家直接去找五嫂,这事做得太奇葩,可不犯法。很明显,让五嫂拒绝他们,那是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的,一说拒绝,那两块货肯定立马炸了。编个瞎话,把他们哄走?哄得了一时,回去看看问题没有解决,他们还会再来!饶是英子的绝顶聪明,面对那两块狗皮膏药,也是为难起来。实在想不出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英子只好说道:“五嫂,你先把他俩稳住,我打电话问问大哥怎么办?”
然后英子立即给大哥打电话,把二舅和二妗子现在已经是五嫂单位的座上宾,这事跟大哥说了。“大哥,你说怎么才能一劳永逸地把他俩弄走啊。”
英子有些束手无策地说:“狗皮膏药,太不要脸了,这怎么弄啊?”
大哥一听英子说明情况,也是大吃一惊。不过马上也就释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对于自己二舅和二妗子,他俩到底能干出多么出格的事,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俩做不到的。现在居然贴到舅子媳妇那里去了!确实如英子所说,如果不想个干脆利落,一劳永逸的办法,这两块货真的是很难缠的。影响到舅子媳妇工作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