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头牌,月老板怎么都该多看顾才是。明明担心这客人不对劲,你就不该放他们单独相处啊!”
一个装扮颇为儒雅像教书先生似的中年男子突然接过话头。
射月刚想啐骂说“谁家嫖院不是单独相处,难道还要人围观不成”,职业素养让她及时把住了门,因为她发现这儒雅男子并非常客,如果没记错的话,可能还是头次客。 对于头次客,服务体验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她立马满脸堆笑道:“这位客人也只是看着怪了些。真是的,咱们这地方,迎来送往的,什么人没有啊!哪里就真的会闹出什么事儿来。”“诶——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真是闹出人命,只怕于你这月下楼的声誉也大有影响啊!”
儒雅男子坐得笔挺,一副道貌岸然不近女色的做派,他身旁陪酒的女子容貌也算上成,但他却看也懒得看一眼,谁都听得出,他的注意力都在飘红的身上,抑或是在那个房间里。
“我看你这先生不像是来嫖院的,倒像是来捉人的,莫不是那房中便有一人是你的相好,竟劳烦你这样费神盯着?!哈哈哈……” 这极尽挑衅和无礼的话语一出口,便引得那儒雅男子目光一凛,即便是即刻收敛怒意,还是将手中的杯盏捏出来几道细缝,若是再加一分力,杯子肯定就要碎了。 说话的是坐在儒雅男子对面的一位锦衣公子,眉眼俊秀、皮肤很白,行止间一派潇洒自如,这倒像是个经常混迹烟火场所的人,他看儒雅男子在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瞪他,有些心虚地展开自己的折扇挡住脸,身体习惯性地靠向他身后的仆从,这仆从身形修长,穿戴也很考究,肤色虽然微黑,长相却比他的主人还精致几分,但其一身沉稳甚至老成的气度,与其秀美的长相又极为不符,他看到自家主人像是被威胁了,急忙从他身后转至他身侧,以同样凌厉的眼神怼回去。 儒雅男子似乎也不想多生事端,看这主仆二人也不太好惹的样子,便也不再理会,转过身去继续观望“僵尸”客进去的那个房间,与他一同观望的,还有他左侧席位上的一个青袍男子,这人本来从身形上看极为清瘦飘逸,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对其容貌产生美好的幻想,可是当你真正看到他的脸时,不仅不会惊喜,反而可能会是惊吓,因为这人的脸实在太窄太尖,脖子也很细,加上柔弱无骨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某种爬行动物,比如——蛇。 “这位兄弟,怎么你也担心飘红姑娘的安危?”这次儒雅男子先搭话了,但是他加重了“安危”二字,似乎话里有话。
青袍客白他一眼,没有作答。 “嘿——”儒雅男子两次被无礼对待,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发火了。 这时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锦衣公子又想开口挖苦一番,被他身后的仆从按住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话,锦衣公子只好撇了撇嘴,终是没有开口。 儒雅男子干脆起身,面朝着青袍客道:“呵呵,我知道了,你大概不是担心飘红的安危,莫不是估摸着那个‘饿死鬼’命不长,一时半刻翘辫子了,你去接下半场?哈哈哈,这算盘打得响,连过夜费都省了。”也不知这人是故意激怒青袍客,还是情急间露了本相,总之他这番露骨的话语和猥琐的笑容,与他本来儒雅清贵的气质极不相称。
青袍客大概脾气也不好,直接就将送到嘴边的酒朝那儒雅男子泼过去,对方正说在兴头上,一时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脸。 “想不到一向以君子风度、文人雅量而闻名的松风院,门人说起话来竟是这般的无耻下流,简直辱没‘松风’二字,看来你们该改个名字,直接叫‘流氓院’算了。”锦衣公子大概天生嘴快,又喜挖苦,这次他的仆从倒是没来得及拦住他,一番犀利言语就冲口而出了。
儒雅男子刚揩拭了下满脸酒渍,待要再去与那青袍客为难,却听锦衣公子道出了他的家数,一时忘记了发作,反冲向锦衣公子问道:“你、你怎知我、我是……” 锦衣公子道:“天水浩然巾,墨竹六合袍,绿玉翠丝绦,玄色登云靴,这可不就是松风院的标配么!奉劝一句啊大叔,下次逛窑子,把行头换换!”“你、你这个臭小子。”
就在吵闹之际,楼上传来的一声女子惊叫让整个月下楼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待那衣裙上沾着血渍,从“僵尸”客房中跑出来的小婢扒在栏杆前再次连声惊叫时,才让楼下的人们陷入恐慌,一时间乱作一团,有撂了银子直接往外跑的,有好奇心重说要上去看看的,有催促噙香和射月快上去看看的,有说直接报官的,有说我就是官的……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射月拽着噙香,带着阿福阿彪沿着楼梯快跑上去,中途差点被绊倒,还好阿福反应快,一把将她扶住。
锦衣公子看她几乎摔倒的样子,露出一副“看你表演”的玩味神情,但眼看着青袍客和儒雅男子分别一前一后用轻功跃上二楼,他才收起笑容,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仆从,示意他也把自己带上楼去。 仆从用下巴点了下楼梯,意思是“有楼梯你不走?”锦衣公子撒娇似的摇摇头道:“刚才吵得那么凶,弄得跟自己多大腕似的,这会人家这么一跳就上去了,我却苦兮兮地走楼梯,一点派头都没有,哼!”
仆从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宠溺之情,一手将他腰畔揽住,一手托住他臂弯,轻轻松一跃一带,两人已纷纷落脚于二楼的栏杆里面。 这时,一同赶上来的射月正揪住小婢问话,小婢受惊吓不轻,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射月没工夫跟她纠缠,一把将她扒开,自己冲进房间去,但看到里面的情景,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还是惊得捂住了嘴。 房里除了一滩血迹和几片肉块似的东西,两个大活人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