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钊冲着师爷颤声问道:“那人,他走了吗?”
师爷是后到的,看来也是故意落后一步,想看看人离开了没。如今听到吴不钊询问,急忙上前,点点头说道:“大人放心,他们已经走了。我看的真真儿的,现在已经离开县衙了。那大门都关上了,我才回来的。”
吴不钊这才大出了一口气,连连顺了顺胸膛,叹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吓死我了,大人我腿此刻都是软的。”
他慢慢坐到了位置上,伸手入怀,掏出了手帕,不住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屋子里原本就有一个人,正是之前扶住他的那个。此人在后堂,将前面大堂发生的事情,都看的一清二楚。此时他正微笑着说道:“吴大人,我可没看出来你害怕。方才在大堂上,你表现的,不是非常好么。”
吴不钊歪着头摆摆手,说道:“哎哟喂,胡大人,你就别抬举我了。我那都是强装镇定。实际上,我心都是哆嗦的。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我根本都站不住啊。”
那被称为胡大人的笑着说道:“倒也是。不过,这也不怪吴大人害怕。这换了谁,谁能不害怕?一个不小心,不但乌纱不保,就连小命都没了。就换了我,我也是怕的。”
吴不钊忍不住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胡大人,你真的确定,方才那人,真的就是,就是当今圣上吗?”
胡大人说道:“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虽然我被贬的时候,这位还没登基,只是太子。但先皇崩逝,太子继位,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当年,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岂能连太子都不认识?”
却原来这位胡大人,名叫胡才秀,以前的时候乃是京官儿,品级一度达到了正三品。虽然不是实权职位,但毕竟也是三品大员,谁也不容小觑的。也是上朝的时候够格站在殿中的,自然能天天见到皇帝与太子。只是先皇还在的时候,就犯了事儿,然后就被贬黜了。到没有贬到这西兴城,不过也是距离这西兴城不远的一个县城,做了一个县丞,比县令还要低一级。原本三品官,跟一个县城的七品县令是没什么交集的。不过胡才秀跟吴不钊,有远亲关系,这才让两人有了联络。没想到这两人一联络之下,竟然出奇的合拍,两人都是一路货色。这次也是因为这西兴城龙神庙会,趁着这功夫,胡才秀来找吴不钊聚聚,没想到,竟正好遇到了皇帝。两人原本是在后衙饮酒作乐的。听到了鸣冤鼓响,吴不钊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胡才秀觉得天色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鼓,说不定是泼天大冤案呢,不然谁大晚上的来敲鼓。于是便表示好奇想要去看看。他想看,吴不钊自然就带着他过来了。没想到胡才秀才露了个脑袋,一眼看清站在衙门口的人,就吓的醒酒了,急忙缩回了头。幸好天色暗,外面那人在跟孙捕头说话,没有注意到他。吴不钊还打算出去呈呈威风,没想到被胡才秀直接拉了回去,郑重的告诉他,外面的人,是当今圣上。吴不钊刚开始还以为胡才秀是开玩笑,觉得皇帝怎么可能会来这里?后来意识到胡才秀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吴不钊的酒,也被吓醒了。都吓结巴了,哆哆嗦嗦的就问胡才秀,他该怎么办?他是想直接冲出去磕头迎接圣上的。要不说胡才秀毕竟是三品大员呢,心思深沉,当即就阻止了。考虑良久,觉得皇帝这是微服私访来了。吴不钊要是直接冲出去磕头,恭敬的把皇帝迎接进府,那才完了。皇帝住在府里,那多方便啊,顺势一调查,别的不说,就那些卷宗,都掩盖不了。这岂不是自己活够了嫌命长了吗?于是便给吴不钊出主意,让他如此这般,装作不知道皇帝的身份,然后伪装一番,伪装成清正廉明,爱民如子的好官。吴不钊心中担忧,觉得这个主意行不通。胡才秀却说,如果不这么做,就只能等死了。吴不钊想想头顶的乌纱帽和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咬牙,同意了下来。胡才秀更是耳提命面的对吴不钊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照着做。这吴不钊毕竟是进士出身,虽然这些年荒废了学问,但人是聪明的,很快就领会了。于是,这才有了之前的情形,果真瞒过了慕容楚。成功让慕容楚觉得吴不钊没有大错,算是个好官,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识人不明,御下不严。这关,就算是过了。但此刻,吴不钊心里还是哆嗦不已,忍不住看着胡才秀问道:“胡大人,你说这瘟神,不好好的待在皇城,怎么就突然来了我这西兴城了呢。”
胡才秀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说道:“这谁知道呢。”
吴不钊说道:“他这一来不要紧,害得我连我的心腹还有我的小舅子都给收拾了。回头我那小妾,还不定要怎么哭闹呢。”
胡才秀说道:“糊涂,区区妾室,你还能惯着她?这一关要是过不去,你命都没了。”
吴不钊有些讪讪的,旋即又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一关是勉强过了,可接下来怎么办?我这也不知道,他要在这西兴城里待多久。我这平时为官如何……他稍微一打听,可就全明白了。到时候,我可能还是难逃这一劫啊。”
胡才秀说道:“慌什么?”
吴不钊苦着脸:“我哪能不慌?这可涉及到我的乌纱帽和我的小命啊。”
显然吴不钊自己也知道,他以前当官做的那些事儿,一旦被人知道,乌纱不保那都是小事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他现在心里真的是又急又慌,转头看着胡才秀还在不慌不忙的喝茶,这心里别提多急躁了。果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人家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吴不钊十分不满,这火气噌的就上来了:“哎哟,我说,你就别喝了,快想想办法呀。”
胡才秀放下茶杯,不悦的说道:“我说你慌什么?如此沉不住气,遇到点儿屁大的事儿你就慌了,全没了章法。难怪你为官这么多年了,还是个七品县令呢。”
吴不钊心道,遇到那位主儿,谁能不慌?事关乌纱帽和性命,他可不信等胡才秀事关己身的时候,遇到这种事儿会不慌。可胡才秀还没说完,又继续斥责道:“就你这出息,这辈子你也就到头了,一辈子都升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