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正好有个水缸,安杳接了一盆水,放在床边。又拿了块干净的兽皮毛巾濡湿后,为床上昏迷的少年仔细清理伤口。换了五大盆水后,安杳总算把他身上的污血和泥泞都清理干净了,也露出了少年原本那张惹人怜惜的白净小脸。虽然因为从小吃不饱饭,烬的脸颊偏瘦,但是五官如刀刻般深邃完美,毫无挑剔——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软的嘴唇,还有那弧度分明漂亮的下颌骨,以及好看宽直的肩颈,明显的喉结也突起成性感好看的模样。安杳不禁又想起了方才那惊鸿一瞥。少年那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古典又凌厉,却又隐藏着浓郁的恨意,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似的……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右眼上的那一道伤疤,如果没有这道伤疤的存在,这该是多么巧夺天工的一张脸。但,许是重伤失血的缘故,少年的肤色也比那些狂野黑皮兽人更显苍白病弱,干裂的嘴巴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一股子脆弱可怜的美感。……一下又一下的棍棒抽打在自己身上,疼痛彻骨,烬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会被活活打死。而在自己濒死之际那个造成一切罪魁祸首的雌性居然主动下令停罚了。她又想搞什么阴谋?再换个法子,折磨自己吗?“呃……”烬猛然睁开眼睛,呼吸凌乱而急促,石屋内只有一扇窄小的窗户,光线有些暗。他不得不微眯起眼眸,瞳孔扩大。在这种封闭幽暗的环境中,似乎更轻易的听见自己比起平时要快一些的心跳,砰砰砰的。身下是铺着一层干草兽皮的石床,原奴注视着陌生的天花板发愣——就在刚才,他失手打晕了那个恶毒雌性,被族长带去受罚,即将要被打死之际,那个恶毒雌性苏醒后却又保下了他……想到这里,记忆复苏,烬猛地撑起身子看向床边。“醒了?”
安杳又换了一盘水回来,推开门,溢出的光线照亮了幽暗的石屋,带来了几分暖意。她将水盆放在矮桌上,弯身坐在床边,对上了少年慌乱的视线,“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他一双高耸的狼耳小心谨慎地垂落到发间。软趴趴的。不敢抬头看她。似乎又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惧意。“主人,系统检测到反派烬对你的警惕度很高,想要消除黑化值的前提是降低他的警惕程度!”
007提醒道。安杳看着满脸警惕的少年,顿时有点头疼,只好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柔和,“身上的伤口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明明是安慰的话,少年却似乎听到了另一层潜台词。他匆匆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乱颤,苍白细长的手指蓦然抓紧被褥。他是奴隶,是兽世最卑贱的存在,是生是死也由眼前这个拥有他卖身契的雌性决定。他不应该失手反抗,甚至还打伤了她。这是绝对忤逆冒犯的行为——死不足惜!思及此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边翻下去,兽皮被子也被带到地上,少年狼狈地扯过遮住自己的下半身(兽皮裙被打烂了),低头,耳尖都红了。怎么一副良家妇男被轻薄的样子啊?安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烬低垂着头颅,颤声道:“抱歉雌主,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您。”
少年的额头卑微到几乎低到地面,从牙缝中挤出害怕与恐慌。“如果您还生气的话,请您再一次随意打骂我,我绝对不会再次还手……”他全身上下的肌肉因为紧绷而微微发抖。遍体鳞伤的脊背和手臂,新旧伤交织,还在流血的新伤是刚刚的毒打导致的,其中的大部分的旧疤都是原主日积月累送给他的。她又要打他了吗?烬心想,这次是棍棒,还是骨刀,又或者是刺鞭?他下意识闭住了眼,咬紧下唇,睫毛乱颤……等待着落在羸弱身躯上那些本该承受的惩罚。却不料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仰头看她。“我、为什么要打骂你?”
她很是疑惑道。“是我犯了无法饶恕的过错,我居然失手把您打晕了,让您受伤了……”“哦,你是说这件事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所以就不想惩罚你了。”
她轻松开口。大逆不道的罪行,在她口中却仿佛是一件可以不痛不痒的小事,并没有丝毫要责备他的意思。烬震惊的看向她,一时说不出话。只见眼前的雌性换了一件崭新干净的兽皮裙,她似乎刚去河里冲了个澡,她脑后束起的头发带着一股淡淡的湿意,身上那股常年经久不散的臭味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一股淡淡的馥郁清香。她弯着身子,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唇角浅浅的勾着,眸底闪烁着他不曾见过的柔软。烬一时之间居然移不开目光,这个恶毒雌性,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听着脑海中系统播报的角色警惕度下降,她继续柔软着声音轻声道,“而且你已经承受了那些毒打,就算是打伤我的惩罚了,所以我现在心中的怒意已经消了大半,不想再惩罚你了。”
“如果我真的想继续惩罚你的话,刚刚肯定不会拦住族长,不是吗?”
少年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似乎在努力判断她的这些话是真是假,确定对方真的没有继续惩罚自己的意思,他才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安杳给他扔了一件新的兽皮裙,转过身。少年受宠若惊接过,手忙脚乱围在削瘦的腰上,低声道,“我换好了,雌主。”
安杳这才转过身来。却见他并没有继续回床上躺着,而是进了厨房。安杳愣愣然,随后又想起兽世雄性地位低下,天生就要伺候雌性。更何况他还是地位最低贱的雄奴,平日不仅要忍受原主的殴打咒骂,还要每天给她任劳任怨的做饭干活。按照原主安杳的性格,她才不会管烬有没有重伤、能不能下床干活。她只知道如果自己肚子饿了,没有看见饭,就会大发雷霆对他动手。烬应该是早就被打习惯了,形成了条件反射,所以即便重伤,也不忘下来给她做饭。阿这……安杳突然间有点可怜他了。不过想起这小子三天后就想干掉自己,她又收起了这份泛滥的同情心。烬将做好的饭菜端到矮桌上,见她怀中还抱了半个果壳,里面装着红白色的饱满果肉。烬知道这种果子是蜜柚果,最表面有一层十分坚硬堪比岩石的果壳——以雌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弄开。所以这是哪个雄性送给她的吗?少年眸光暗淡了几分。他自然不是因为吃醋,因为他根本不喜欢这个恶毒雌性,反而厌恶到极致……就算她今天救了他,但是整件事情也会因她而起,他不会原谅她这十几年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名义上他毕竟是她的雄奴。自然不希望她身边有其他雄性兽人出现。她刚举起碗,便看见烬瘸着腿出门了。“咦,你去哪?”
饭都还没吃呢!刚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原著中安杳是从来不允许他进屋吃饭,觉得这个废物浪费珍贵的粮食,而且还不准烬进屋睡觉,就连下雨天也让他滚出去打草窝。安杳抿了抿唇,嗫喏道,“你先把饭吃了,今天晚上进屋睡吧。”
她可是来当感化小天使的,怎么能让崽崽在外面过夜?少年闻言脚步一顿,转身低下头,身侧双拳微微攥起,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心想这个恶毒雌性今日言行怎么如此反常,又是救他、又是为他疗伤……莫非她又想玩什么花招,继续折磨他?上次差点弄瞎他左眼,这次是右眼吗?[啊啊啊,警报警报——反派烬黑化值有上升的趋势!]安杳眼睁睁看见他头顶的五颗小灰心,有一颗小灰心马上就要变成灰色了。大惊失色!“大事不好主人,根据系统推测,烬怀疑你对他这么好,是不是别有用心想要害他!”
007急地团团转。好的,明白了,这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别扭崽崽。安杳立刻收下了脸上的温柔,佯装出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避免人设ooc,“虽然你打伤了我,但你也被打的那么惨,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们两人现在互不相欠,所以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你受伤这么严重,出去睡万一着凉发烧了,可是会死兽,你要是死了谁来伺候我?”
“我们家好吃好喝养你这么多年,浪费了那么多食物,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原来是这样,呵,他就知道这个恶毒雌性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少年紧握的双拳松开,不再看她,转身踉跄离开,“……不需要,我没那么容易死。”
安杳把碗里的汤一口喝完,差点没呛死,随后她急匆匆起身墙上扯下两块兽皮,端起石锅一把塞他怀里,“你,喝了!你做这一大锅肉汤是想撑死我啊!”
“你去把这些汤全倒了,可别让我发现你偷喝!否则我打死你!”
她恶狠狠威胁道。“……”烬愣愣接过装了半锅肉汤的石锅,扑鼻的肉香萦绕在鼻尖,他突然有些迈不开脚。“哦对了,还有这些果子,我路上尝了一口,真是酸死了!”
安杳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的表情,把那半块果子也塞到他怀里,“这个也一起扔了吧,难吃!”
烬小心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如果真的难吃,她为什么刚刚不半路扔掉,还要拿到家里?他伸手拿了一块果肉放进嘴里。尝了尝。……甜的。而安杳放完狠话后,她就不再管他,爬上石床休息去了。她闭上眼睛,屋内空气沉默静谧,过了好久,她才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重新响起,随后传来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响声。确定脚步走远之后,她才悄悄爬下床。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外看去,便看见不远处的烬正蹲在地上吃那锅剩饭,狼吞虎咽的可怜模样似乎好久都没吃过饭。明明应该是身强体壮的雄性兽人,然而他的身板却比部落的其他雄性瘦弱多了,身上的肋骨和骨头都可以轻易看见。更别提了他身上遍布新旧伤痕,更显得可怜又瘦弱。这崽崽一看就是在苦难里长大的,怪不得以后会黑化成大反派,女主只不过随便给他施舍了点温柔和食物,他便如同追寻月光般掏出了一颗真心。安杳用剩下的积分在空间买了一小瓶酒精,一包棉签,还有一小袋初级止血粉,将其全部裹在一块兽皮中。等夜幕降临,烬化成兽形趴在草堆上舔完毛后睡觉时,她才带着兽皮包走出屋。眼前的黑狼也十分瘦弱,皮包骨清晰可见,一身黑灰毛发干枯没有丝毫光泽。好像一只可怜的大狗狗唔。安杳心生心疼之意,放低脚步声悄悄靠近,随后弯腿蹲在黑狼身边,便拿出棉签和酒精给他的伤口消毒。在蘸了酒精的棉签擦拭他伤口的时候,手下黑狼身体猛的一颤,浑身肌肉紧绷到极致,然而它的眼睛却死闭着不睁开。如果不是安杳看见他头顶那颗小灰心开始变黑,她还以为他昏死过去了。啧。还挺能装。当务之急是先替狼崽崽治伤,安杳通过原著知道,狼崽崽体内的月狼血脉被封印住了,实力无法进阶,即便都已经快成年了,却还是最弱小的一阶兽人,经常被原主还有部落其他雄性兽人骂成废物并暗地里欺负。因为实力弱小,他的伤口也极难结痂恢复,从小到大的毒打欺负让他身体留下许多无法挽回的隐患,也让他更加憎恨兽人与这个世界。等雌性一离开,黑狼便在夜色中睁开那双阴沉沉的油绿狼瞳,心中杀意四溢。那个雌性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他的伤口仿佛被毒蜂蛰过般疼痛难忍。果然,他说她今天怎么如此反常,原来是没安好心,想要先试图放低他的戒心再给他下毒!他就算死,也要拉下她垫背。黑狼阴沉着眸光,想要冲进木屋将这个恶毒雌性一口了结,然而刚走两步,却发现不对劲。他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的伤口全都结痂,就连双腿的疼痛也消减大半,不禁瞪大双眸,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