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
席连山深处密林中,一缕艳丽的黄色身影带领着几个深色身影穿梭期间,喝马的声音惊飞觅食的鸟儿,座下马匹在鞭笞下拼命奔跑,不敢有任何停留。 “快,捂好口鼻快跟上!毒物弥漫过来了!”
说话的声音来自那抹黄色的身影,很是急促,话语中充满慌乱。他的话音刚落,队伍中最后面的人突然感觉脖颈阻塞,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手再无力抓紧缰绳,身体似乎瞬间僵硬,直直地摔下马去。 他所骑的马匹也仅仅往前多跑了两步,便再也跑不动了。 淡淡的紫雾很快漫过尸体,继续朝四下散去。 黄衣少年没时间为逝者悲伤,只能继续拼命逃离毒区,不料马有失蹄,坐下马儿后蹄踩到长满青苔的石头,顿时打滑,整个马身重重摔倒在地。 黄衣少年只能松开缰绳,一个翻身卸力,避免了被马压在身下。 “殿下!”
追随黄衣少年的人顿时一惊,个个拉紧缰绳立马跳下马就要来搀扶。 黄衣少年站起来看了一眼受伤的马匹,阻止了亲信的搀扶,扫视了一下周围后,说道: “我的马已经跑不动了,你们继续往前跑,务必留住性命!”
亲信们不肯,其中一人道:“不可!我们岂能丢下殿下自己逃命!殿下骑我的马!”
黄衣少年扫了一眼说话的亲信,想起他的名字叫龚林,再看到后面持续弥漫的紫雾,他也懒得回话,一个跳跃,竟朝着旁边的陡坡跳了下去! “你们快走!我不想看到你们再有人伤亡。出去后让沉彦带人进山,一定要把其他人都找到!”
“殿下!!”
龚林确实忠诚,竟不顾自身安危,毫不犹豫地跟着黄衣少年跳下了陡坡。其余亲信们见阻止无门,只能翻身上马,继续逃亡。
鲜有人踏足的深山老林危险重重,即便现在没有野兽,但随处可见的大小乱石、锋利的枝丫、不见底的沼泽等都可能断送迷途人的性命。更何况陡坡上碎石遍布,加上漫山青苔,根本无处落脚。 黄衣少年显然就低估了森林的危险性,即便他很努力地维持身体平衡,躲过了众多致命的枯枝与岩石,终究漏算了陡坡的尽头,不是溪涧,也不是平原,而是一处断崖。 “殿下!小心!”龚林在危急关头使出灵力将腰间的匕首插入巨岩中,另一只手使出浑身解数抓住了黄衣少年的衣摆,但是惯性过大,衣摆承受不了这样大的重力,一下子便撕裂开来。
黄衣少年身手毕竟不好,没办法靠自身能力稳住身形,最终还是滚下了断崖。 龚林见状,再次毫不犹豫松开匕首,跟随黄衣少年一起滚落下去。 断崖下,有一块被洪流冲刷出来的平地,因已多年没再被崖下洪流淹没,已然长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其中以枝繁叶茂的樟树居多,零散遍布着些毛竹。 黄衣少年有些绝望,没曾想到自己会这样摔死在断崖下。不承想茂密的树林虽然刮得他体无完肤,但也缓解了下降趋势。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断崖下竟然有一所茅草小屋,而他,正好落在茅屋顶上,砸穿了屋顶掉落在地。 经此缓和,少年勉强保住一命。 但毕竟从高处坠落,自身灵力修为稀薄,黄衣少年依旧被摔出内伤,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意识也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少年看到一抹淡蓝色身影一步步靠近自己。 那人的腰间系着一条鲜红的腰带,崖下的微风掀起那人的裙摆,腰带也顺着微风微微扬起,她逆光而来,手中似乎还拎着一壶美酒,屋外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背后,让人看不太清面庞。 少年正想努力看清那人的样子,却只听得一句: “喂,你砸坏我屋顶了。”女子的声音空灵缥缈,不似十六七岁少女的稚嫩,也没有二三十岁人妇的深沉,只是那种空灵深入心间,还带着些许沧桑,少年只觉得甚是好听,随后陷入昏迷。 少年的亲信龚林紧随着他的殿下落下,矫健的身手和深厚的灵力让他仅仅只有几处外伤。 龚林见有外人靠近殿下,脚尖一点,闪到殿下和那人的中间,丢失了匕首的他只能赤手空拳威胁那女子不得靠近。 但看到女子面貌的那一瞬,龚林神情微变,有些恍惚。 女子见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小呡了一口壶中酒,转身而去。 “屋子里有些治疗外伤的草药,自己捣了给他敷上。用过的东西要给我补齐,房顶给我修好了才能走。”
“你是谁?!”
龚林见女子转身离去,不由放松了身体,收回了拳头。
然而女子并未回复他,只是喃喃自语: “看来这地方是真不能住了,前天掉只狍子,昨天滚个兔子,今天更妙,直接砸下来两个人族来。真是不得清净。”女子外貌绝美,美到龚林心颤,但是女子转身之后,龚林竟然想不起到底是怎么个美法,只记得女子眉间有一奇怪的花钿,就像日落时的太阳,散射着万种光芒。花钿不像是画的,倒像是天生的,毫无破绽。 龚林虽被女子外貌惊艳,但仍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转身蹲下检查起少年的伤势。 “还好还好,不算严重。”
按照女子话语的指引,龚林将少年抱至里屋,找到了一些草药,凭着仅有的几分药理知识,简单分类后摏碎了可用的草药外敷在少年的伤处,随后找了些内服的草药,找到灶台开始熬煮,忙得不可开交。 女子并未离开太远,只是不知如何,竟跑到了崖顶之上,一棵巨大的古树顶端,背靠树干一边小酌,一边欣赏风景,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浅睡之中,仿佛世间一切与她都不相关。 就在女子浅睡的古树旁,几个黑影从四方汇集,聚集在一起,互相报告着一些事情: “你那边怎么样?”
“很顺利,我看到毒雾淹没了几个人,但不知道有没有三皇子。”
“我那边毒物释放得也还行。但是东部方向的人失手了,那个蠢货竟然没看风向,朝自己放毒,先把自己毒死了。实在愚蠢” “等毒雾散了得去把他的尸体处理了,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好。”
互相交代完毕,几人便朝着不同方向散去,现场甚至没留下脚印。 几人交流期间,女子甚至眼皮子都未抬起一下。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女子所在的位置能清楚看到席连山脚下营帐的篝火。一列小队手持火把离开营地,像萤火虫一般飞向席连山密林,随后一声声“殿下”、“靖世子”、“林公子”的声音在林间四起。 睡醒的女子摇了摇酒壶,发现没酒了,露出些许惆怅,无奈之下转移注意力,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列“萤火虫”在林间不知目的地乱舞。月光照在女子的身上,如银色勾边一般描绘出一幅绝美画像。 搜寻的队伍朝着密林深处不断前进,时不时找到一具尸体或者伤员,为将伤员及时抬出山林进行救治、贵族的尸体及早得到保护,队伍的人员不断减少。 姬沉彦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黑色的风衣似乎能吸收月光一般,月光竟照不出他的轮廓。他眉头深锁,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朝着一棵古树树顶望去,但除了一轮明月高挂枝头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事物。 在黄衣少年亲信的指引下,队伍终于来到了黄衣少年跳下的陡坡之上。月光虽足够明亮,但仍照不穿坡底的样子。 姬沉彦跳下马来,舒展了一下身体,脱下风衣放到马上,随后取下随身佩剑,吩咐旁人道: “留两个人在这里等我,其余人员继续去搜索其他贵族。我下去看看。”
随后姬沉彦轻盈一跃,脚尖在树枝与乱石上轻点,身轻如燕,很快便来到断崖处。凭借强大的灵力,姬沉彦轻松稳定身形,站在崖边检查起周围的痕迹。 龚林的匕首仍插在巨岩之上,黄衣少年身体滑落的痕迹依旧明显。 姬沉彦很快做出判断,伸手一握,匕首便脱离岩石到了他的手中,随后身体往后一倒,顺着崖壁垂直向下,高耸的树木对他起不到任何阻碍作用,很快他便毫发无损地降落崖底,出现在茅草屋前。 此时的龚林正在灶台前烧着热水。黄衣少年身体虚弱,受伤后发起烧来,需要时时擦拭身体进行降温。 看到姬沉彦到来,龚林眼睛一亮,冲上前去单膝跪地: “拜见姬世子!”
“殿下在哪里?”
姬沉彦扶起龚林,将手中的匕首甩给他就往屋内走去。
“殿下在里屋,还在昏迷中。我弄了点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现在有些发烧了。”龚林跟在姬沉彦身后回答道。
姬沉彦径直走向里屋,果然看到黄衣少年正躺在床上,胸口起伏频繁,明显有些难受。 姬沉彦大致检查了一下黄衣殿下的身体,高悬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烧退下来就好了。你想办法回到崖顶叫人,让他们带人接殿下回去疗伤。”“是!”
龚林应声道,立马转身就走。
姬沉彦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抢在龚林之前,如同鬼魅一般蹿出茅草屋,随即一点寒光乍现,利剑出鞘,剑尖直刺院内石桌旁一个模糊身影。 正在斟酒的女子仿佛不知道危险来临一般,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随后才端起酒杯,斜着看向朝自己刺来的姬沉彦。 “要来一杯吗?”姬沉彦身为合渊境高手,对自身的把控已经细致入微,本可轻易收剑定身。但在看到女子容貌的那一刻,姬沉彦感觉身体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时光好像都慢了下来,自己竟然忘记了如何收剑。 那女子的眼中仿佛有星辰大海,明亮得不可方物,姬沉彦只是一眼,便仿佛要沦陷了进去。 眼看剑尖即将刺进女子胸膛,姬沉彦终于稳住心神,手腕一偏,剑尖避过了女子身体,只是打翻了女子手中的酒杯。 “即便不喝,也不用砸了我的杯子吧。”
女子看着姬沉彦,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没有愤怒,也并非欢喜。
晚间微风带来崖下急流的凉意,拂过女子的衣衫,拂过姬沉彦的脸庞,姬沉彦只觉得心里发慌,手脚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