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和林妈出门前就把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回来后再炒菜,很快就开饭了。
他们准备的都是林念禾爱吃的菜,吃饭时,三个人比赛似的往林念禾的碗里夹菜,仿佛她在外边大半年没吃过饭一样。 林念禾很想照单全收,奈何肚子容量有限,实在吃不下了。 林妈这会儿也不嫌弃她了,看她有些吃不下了就说:“吃不了就不吃了,饿了妈再给你做。”饭后,林念禾本想收拾行李的,却又被林妈撵走了—— “你快别动了,那些衣服都得洗,家里不是有许多衣服吗?你先穿那些,这些我慢慢收拾,你别碰。”
林念禾只拿到了自己带回来的几本书和稿纸,还有一包要给黄部长过目的头花样品。 她太累了,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睡梦中,她隐约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抚过脸颊,眯起眼睛看了眼,是林妈,她想说话来着,但疲惫和心安把她笼罩,她又沉沉的睡下了。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黄昏。 林爸不在家,有工作要做;林妈也不在家,同样有工作。 这样的情形在林家再常见不过,一点儿都不值得大惊小怪,像今天中午那样爸妈都在的情况才是难得一见呢。 林念禾没在客厅看到林怀洲,便去了一楼的卧室。 这里原本是父母的房间,因为林怀洲腿上有伤不方便上下楼,便暂时给了他住。 林念禾敲了敲房门,问:“哥,你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
林念禾推开门,见林怀洲正靠坐在床上看书,便问他:“先换药还是先吃饭?我给你做。”
“做什么饭啊,等会儿拿饭票去食堂买点儿,你难得回来,好好歇着别干活了。”
林怀洲放下书,拍了下床边示意林念禾过去坐,“过来。”
林念禾没去坐着,而是去到柜子旁,打开了上边放着的医药箱。 这时候的药种类没那么多,林念禾看了遍药瓶后就了然于胸。她把要用的药拿出来,刚转过身就对上了林怀洲探究的目光。 林怀洲盯着她,突然问:“之前你找我,怎么是苏昀承打的电话?”
林念禾:“……” 一定要这么突兀的问这种问题吗? 她没准备呀! 林怀洲等到现在才问这事,为的就是抓紧林念禾最不设防的这个瞬间。 林念禾脸颊微红,略显尴尬:“当时我们在秋收,我累狠了,说想你……其实我本来没想给你打电话的,昀承哥看我那样子,自作主张给你打的电话。”
林怀洲又问:“你们秋收他为什么会在?”
“公社有秋收假,他们派出所的几个同志都来帮忙了。”
林念禾回答得滴水不漏。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搞对象这事不能被家人知道,只是—— 如果她先告诉了林怀洲,老父亲回来后发现自己不是第一个知道的,那不得用眼泪淹了她? 她绝不是怂,而是不想让爸爸伤心呀。 林怀洲微皱着眉,仍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说:“小禾,别说哥没提醒你,苏昀承可不是什么好人,那孙子疯起来老毛子都怵他,你可离他远点儿!”林念禾:“……?”
他说的是苏昀承? 是她认识的那个、多少有点儿恋爱脑的苏昀承? “嘿,小丫头你这是什么眼神?还不信了是吧?”
林怀洲朝林念禾说,“他当年在战场上有一回深入敌营被抓了,这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念禾想起了曾经在火车上苏昀承给她讲过的那个故事,那个让她每次想起就心疼不已的被俘故事。 她轻皱了下眉,点头,眼神里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心疼。 她随手拿起一瓶碘酒握在掌心,极轻的“嗯”了一声:“听他说起过。”
“他怎么说的?”
“说他被俘虏了。”
一想到苏昀承被俘虏的时候不一定遭过怎么样的非人折磨,林念禾的心呀,就疼得一抽一抽的。 “哈!我就知道这孙子没安好心!” 林怀洲来劲了,一手撑着床板坐起来,“他没跟你说他是怎么离开那儿的吧?”
林念禾回忆片刻,点头。 昀承哥当时是要说来着,但是被省城好人孙叔叔打断了。 后来她也没再问,不想他回忆起那段阴暗的记忆。 林怀洲嘴角勾起冷笑:“他把俘虏他的那个连队全干死了,还用敌方的电台传假消息把敌方两个营骗到他所在的位置,干完这些,他骑着敌方的摩托车,带着一堆缴获弹药大大方方的走了!被他坑来敌人才到,苏伯父之前批准的火力覆盖就到了。最惊世骇俗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和苏伯父有过任何联系。”
林念禾:“……” 这个剧情发展……和她想象的差别略大啊! 她想的是严刑逼问,他干的是男频爽文? 离、离谱…… 突然,林念禾反应过来不对劲了:“等等,苏伯父没有与昀承哥取得联系,为什么要批准火力覆盖?”
林怀洲:“哦,当时敌方以为抓住了重要人质,就联系了我军意图谈判,苏伯父通过苏昀承的行踪推断出敌营位置,那是个易守难攻的隘口,若不抓紧机会,正面强攻可能会损失许多人。”
林念禾瞪大眼睛:“他就不怕把昀承哥也炸死在那儿?”
林怀洲回答得理所当然:“怕什么?我们出征的时候,家里早都立好牌位了。”
顿了顿,他又说,“用一个人换一个隘口,值了。”
林念禾看着遍体鳞伤的林怀洲,只觉得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他们。 他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抱着永远回不来的准备吧。 “你听出来了吧?那孙子阴着呢!正经人谁会在深陷敌营后不想着与自己人联系而是把更多的敌人诳过来……小禾?小禾你听我说话没?”
林念禾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听到了。”
“那你就不想说点儿什么?”
林念禾脱口而出:“昀承哥真厉害。”
不管是只身脱险还是诱敌深入,包括对己方的了解,苏昀承的一系列操作真是没半点儿瑕疵。 林怀洲:“……?”
这情形发展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他那娇软胆小的妹妹,难道不应该被这个故事吓得完全不敢再跟苏昀承说话? 可她竟然夸他厉害,厉害! 林怀洲清了清嗓子:“那个,小禾啊,要不哥给你讲讲哥在西北经历了什么?”
林念禾看着他,总觉得她哥的眼睛里写着—— 妹妹看我!我也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