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锦囊,故作委屈地跪在吴国太面前,说:“国太如要杀备,就请动手吧!备不想空欢喜一场!”
吴国太顿时如石像般定住了,问:“皇叔何出此言?老身今日为女儿择婿,与皇叔交心而谈,又怎会杀自己的准女婿呢?皇叔是否有所误会?”
刘备哭诉道:“备绝无无事生非之意!刚才进入方丈时,备已察觉到廊下及四周花园、侧寺均有刀斧手埋伏,想必是贵邦做了两手准备,万一国太没相中备,备将死于乱刀之下!难得国太不嫌弃备出身卑微,但备始终是贵邦的心头大患,相信这门亲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国太,要杀要剐,备无话可说,但备有所不服:荆州原本为前任州牧景升大人托付与备,因战争缘故,备暂时无法接管。如今两军获胜,备重新统领荆州亦在情理之中,还望国太明辨是非,还备一个说法!”
吴国太备受刺激,竟一时无言以答。她指着孙权怒斥道:“孽子,你是否暗中派人布下杀手,意图杀我的准女婿?”
孙权有些心慌,但马上又镇定下来,说:“母亲大人休要错怪孩儿,孩儿从未布下杀手,想必是皇叔过于敏感,草木皆兵罢了。只要联姻了,荆州又何须计较由谁来统领!”
吴国太想了想,亲自下阶把刘备扶起。她发现吕范和贾华神情有些不对劲,便瞪视对方,问:“你俩从实招来,有还是没有?”
二人互视一眼,贾华率先说:“国太请明鉴,我等绝无杀刘皇叔之心!”
吕范正想说话,一人从外面进入,高声说:“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在下荆州雷志鸣,刘皇叔的士兵。”
志鸣的出现,令时间停滞了三秒左右,他瞬时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刘备根本不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一时无语。孙权率先回过神来,本想质问一番,碍于礼数,只好说:“原来是雷大侠大驾光临。怎么,是来当刘皇叔的保镖,还是来找我东吴武士切磋武艺?”
志鸣见孙权配合默契,便说:“二者皆有之。说到这个,还得感谢吴侯赐将,让在下松筋活络一番,实在畅快!”
吴国太也听说过,当时刘备军中有一位猛将,与甘宁战成了平手,心想应该是眼前的这位小伙子,便说:“年轻人身手不凡哪!敢问将军师从何人,竟有如此强悍的身手?”
“国太见笑了,在下并非将军,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为师乃民间武师一名,在下从小视其为父。”
志鸣从容答道,“正如孙将军所言,在下前来甘露寺,除护送皇叔外,也为了与贵邦武士一较高下。皇叔刚才在外面见到的并非杀手,只是在下与贾将军的约定。对吧,贾将军?”
贾华虽与对方素未谋面,但善于随机应变的他马上说:“对,是这样。贾某与雷将军早有约定,趁国太择婿之机,派了武士过来,与雷将军切磋武艺。如今切磋完毕,贾某要先带他们下山了。”
“你们切磋武艺,非得选在老身择婿之时?还要在这块佛净之地?”
吴国太显然不认同这个理由。“请原谅在下考虑不周。在下只是想,皇叔一见完国太,便马上要返程,才会选择这个不合时宜之机。在下从小练武成痴,好与人比武,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私心作怪导致糊涂犯错,与他人无关,请国太治我一人之罪!”
志鸣向国太“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刘某对属下管教不严,望国太开恩,放过我这名不懂事的士兵!”
刘备也顺势替志鸣“求情”。吴国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了阵脚,竟一时无措。她望向孙权,看他有什么反应。孙权“做贼心虚”,自然不敢惩罚志鸣,便说:“母亲大人,我看这事就算了吧,毕竟没造成什么后果。至于贾华私下与对方约定比武之事,孤回去后定当好好管教,令其不再重犯。今天是个好日子,刘皇叔一行可是本邦的贵宾,孤又怎好怪罪呢?不如就此打住吧。”
“一码归一码。”
吴国太可不会轻易罢休,对志鸣说,“这位年轻人,其他事老身不想追究,可贾华刚才说,已经切磋完了,可有证据?”
“有,国太可派人出去察看一下。在下已将所有武士打倒,点到为止,不伤性命。”
志鸣气定神闲,毫无破绽。吴国太当即命贾华出去察看;不久,回报说军士全被打倒了,正在接受寺院医师的治疗。孙权大惊,但不敢表现出来,想:“这家伙的力量太强了,竟无声无息打倒了所有刀斧手!幸好我方未开始行动,不然只会自食其果!将来两军开战,光他一人就可阻挡一支军队!看来,目前还不能跟刘备反目成仇。”
吴国太至此方信六成,尚余四成怀疑。她并非反对比武,只是担心孙权违抗其意,暗中对付刘备。联姻之事已传到民间,若有人敢动她的准女婿,令她颜面扫地,她定会跟他拼上老命,哪怕是身边最亲的人。“贾华,你认识这位雷大侠吗?”
吴国太开始出考题了。“当然…认识。”
贾华有些不知所措。“如何认识的?”
吴国太步步深入。“上次…鲁肃不是带他们去柴桑觐见主公嘛,他和甘宁将军比武的时候,小人也在现场。”
贾华临时想了个理由。吴国太轻轻颔首,又问:“你们为何要选择这个时机比武?明知老身今天在这里择婿。”
“说到底,都是在下的错,因为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机会了。贾将军也是被迫同意的,与他无关。”
志鸣主动揽下所有“罪名”。“小人去看看各位武士的伤情。”
贾华不敢多言,赶紧找借口开溜了。孙权趁势说:“母亲大人,其实就是几个年轻人一时兴起,比武切磋而已,不影响我们的大事,不必多想。”
刘备心里清楚,志鸣是为了委曲求全才会“认罪”的,便说:“请国太息怒。若因此事影响国太对备的看法,就权当这门亲事不提好了。”
考虑到婚事已公开透明,无法回头,吴国太最终妥协了,说:“没事,没事。年轻人年少气盛,偶尔干一些出格的事亦属正常,老身不会怪罪任何人的。如皇叔不嫌弃,就请与老身在这里共进午膳,老身尚有很多事情想请教皇叔。”
刘备松了一口气,说:“谢国太理解。能与国太共进午膳,是备的荣幸。”
孙权也松了一口气,用眼神向志鸣表示感激。吕范更是庆幸躲过一劫,这事总算是瞒过去了。志鸣本来不想露面,一直躲在暗处,只为保护刘备。他没想到,孔明的锦囊妙计竟然迫使他出来救场,虽然出场方式有些突兀,但就当时的情形来看,实属无奈之举。还好,事情最终没有搞砸。午膳地点位于一间特殊的膳堂,专供寺院招待贵宾用,可以避开人流。吴国太刚相中刘备之时,孙权便暗中吩咐下人去备餐了。吴国太对刘备的言行相当满意,认为此人表里如一、张弛有度,完全符合她择婿的标准,至于年龄嘛…可以通过其他方面去弥补。不过话说回来,刘备虽然常年打仗奔波,可样貌长得并不着急,一眼看去,顶多也就接近四十。用膳期间,孙权借着酒意把志鸣拉到一边,说:“雷将军,方才感谢你出手相救,不然母亲怪罪下来,孤真不知该如何交代!”
“明公别天真了。国太年纪虽大,可对身边发生的事洞若观火。明公当真以为,她一点不知道杀手的事?其实她早已知晓,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假装没识破而已。国太为了子女幸福,为了国家未来,竟可以做到心事藏而不露,此乃常人所不及!”
志鸣边敬酒边赞道。孙权一愣,说:“你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了?”
“那当然,从她的眼神足以看出。国太见过皇叔后,知道女儿的终身幸福有着落了,故不计较杀手之事。正好我出现了,她有台阶下了,也就顺势而下了。相信她以后不会再追究此事,明公大可放心。”
志鸣给对方吃定心丸。“原来如此,怪不得孤总感觉她的语气怪怪的,跟之前有所不同。”
孙权若有所思地说,“看来孤的事情一件都瞒不过她。”
“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莫过于生养自己的父母。孙将军,以后咱们可是一家人了,要合力把曹军赶出荆州。”
志鸣说到了重点。“那是当然。曹军一日不撤离荆州,孤就一日无法安睡!”
孙权咬着牙说,“孤打算再次出兵合肥!”
“那江夏呢?”
志鸣试着问。孙权刚想说什么,忽然考虑到立场问题,便说:“江夏为刘琦所固守,目前屯兵于长江支流南岸的夏口与沙羡,两地相互照应,孤暂时未能取之。虽之前灭黄祖获得鄂县、下雉等弹丸之地,但江夏的大部分仍紧紧掌握在刘琦手中。刘琦为刘表之长子,虽曹操从刘琮手上接过州印,但真正意义上的州主,仍是刘琦,子承父业天经地义。碍于这一点,孤一直未有进攻江夏的打算。”
“难道江夏风平浪静?…不可能。”
志鸣从其眼神可以看出,孙权并不知道影子刺客曾潜入江夏之事,由此可见,周瑜也有事瞒着主公,“既然如此,周瑜极有可能会暗度陈仓,派人暗取夏口和沙羡!刘公子有危险!”
想到这儿,志鸣着实不淡定了,他不知应否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孙权。万一周瑜没采取任何行动,他等于虚告一状;万一周瑜和孙权已私底下通好气,他说了也无济于事。“雷将军,请你放心,孤目前不会对刘皇叔起歹心,毕竟成婚之后,他就是孤的妹夫了。”
孙权故意避开江夏的话题,回敬对方一颗定心丸。志鸣对于这点倒不怀疑,毕竟刚才他打倒所有杀手,对孙权也造成了心理上的震慑。但是,不对刘皇叔起歹心,不代表不对江夏起歹心,不代表不对荆州起歹心,这一点志鸣还是心里有数的。孙权过来向刘备敬酒,借机邀其到寺外俯瞰滚滚大江。二人交谈甚少,可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从初次会面后维持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