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一路被抱回了家中,霍衍弯腰将其放在床榻之上,瞥了一眼她的脸和手背上的淤青,然后说:“我去给你拿药。”
“用不着你假好心。”
说完便见霍衍的脸色沉了又沉,黑得好像那个厨房那口大锅的锅底。他从旁边拉来一个凳子,凳子脚在地上拖拽发出刺耳的声音。霍衍坐于其上,挡住了卫姝身前的光亮,投下一大片阴影,只听他沉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卫姝还没说完就被霍衍打断,言语间是不容拒绝:“不,今天咱们必须谈谈。”
卫姝抬眼,便撞进了霍衍无比认真的眼睛里,她意识到,这话是不得不听了。“那你说。”
屋内一片寂静,唯余山间几声鸟鸣不时传进屋内,木屋被风吹得微微颤着发着响动,卫姝从霍衍口中得知了自己究竟为何一旦逃离便浑身剧痛难忍。他在将她带回来之际,便对她下了蛊,子蛊留在卫姝身上,而母蛊则由霍衍操控,一旦卫姝离母蛊所在地过远,沉睡的子蛊便会在她身上复苏,蚕食她的筋骨血肉,最后死亡。霍衍平静地说着他所行之事,仿佛他所做不过是区区烹羊宰牛之事,全然未曾操控着别人的性命。卫姝只觉得自己背脊发凉,这人为了控制自己,竟然不惜用蛊,绝望蔓延上了她的心头,或许这一辈子,她都逃离不了霍衍身边,也找不到二哥,再也报不了仇。如今的她好似是淹在了浅水之中,明明稍一用力,便可逃离。可是偏生就是那浅浅的水将她的呼吸都堵住,让她不得不沉入水底,永远沉睡在此地,她的仇恨与希望,皆在这一刻毁灭。卫姝头皮发麻地听着,霍衍最后说:“我知你乃戴罪之身,霍珹无母,我带你回来,是希望你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好好教导于他,待霍珹七岁,我自会放你离开,到时你便是自由之身,可尽做自己想做之事。”
七岁!而今霍珹也不过两岁多,那自己岂不是还得再待在此地五年?“明日我便要出门一趟,你在家好好照顾霍珹。你非霍珹生母,与我是假夫妻一事,只你我二人知道,希望你保守秘密,霍珹也不可知道半分。”
这霍衍所说的谈一谈,不过全是他在提出要求。卫姝强压下自己的害怕,问道:“霍珹七岁之时便为我解蛊放我离开,此话可当真?”
“是。”
“我与你为假夫妻一事可当真?”
“是。”
“那我还有一要求,你得替我寻一个人。”
霍衍的垂眼目光落在卫姝紧扣的双手之上,遂问:“何人?”
“卫述安,西北五城节度使,现如今应当是下落不明。”
他听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晓了,我会尽力。我今日便走了,十日后回。你定要好好照顾霍珹,我房间的衣柜里留着银钱,若实在不会做饭,你便带着霍珹去镇上住,去于娘子的餐馆吃饭。”
留下这么一句,霍衍便匆匆离开了,透过未关上的窗户,卫姝瞧见了在院中跟霍珹说着话的霍衍,她心想:此人虽凶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父亲,也不知那霍珹亲娘如今究竟在何处,是死了还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