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中正殿金顶之上,十几只黑色乌鸦正在上空盘悬着,发出呕哑之声,刺耳难听。乌鸦一向是不详之鸟,皇宫内若是有这样一只乌鸦出现,禁军都会用箭矢射下,以免冲撞了宫中的贵人。可是现如今竟有十几只就这般落在议政殿之上,里面的皇帝大臣们正在议事,若是射箭必然会惊扰了贵人,禁军中人只能寄希望于乌鸦能够自己赶紧飞走。“荒唐,我大献朝众多武将,一个能挂帅出征的都没有吗?”
如今大献朝在位二十余年的皇帝玄白宇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之上,发间白丝簇簇,苍老极了。底下群臣皆低着头不敢接话,现如今没了卫家,谁该去同北地十六部碰一碰。那些人本就体型剽悍,一把弯刀可斩数人,马匹也尤为强壮。“报——陛下,靖水失守了——”大殿之上本就气氛凝重,与鹤城相邻的靖水失守的消息传来,惹得群臣议论纷纷,焦头烂额都想不出什么可行之策。忠义王玄白景坐在为他专设的椅子上,身边跟着他的儿子玄宁。见父亲想要起身,玄宁恭敬地扶起了父亲。玄白景起身后对他这个哥哥说:“陛下,臣弟有一法子,陛下可愿听?”
玄白宇伸手示意他说下去,然后这忠义往玄白景便说:“北地十六族惧怕卫家,可卫家已然覆灭,自是不可再披挂上阵。可常年跟在卫家身后的还有一人,现如今的昭武校尉——姜尧。他虽然不是卫家人,可是却常年跟在卫盛身后,自然极为熟悉北地之人,若是恢复其官职,必定能遏制住北地进攻的脚步。”
玄白宇坐在龙椅之上,若有所思。瞧见殿下畏畏缩缩的众武将,心中气急却又毫无办法。下头的大臣皆缄默,许久过后,玄白宇还是传了旨:恢复姜尧大将军一职,责令其十日后出征前往靖水城。说完这话,玄白宇好似又老了许多,他一直忌惮卫家,本以为卫家消失后他这皇位就能坐得安稳,谁知道,北边部族大肆入侵,终究还是要靠姜尧,那半个卫家之人前去应战。旨意到时,那传旨公公瞧见姜家所处的破烂街道和那摇摇欲坠的门口,轻皱了一下眉尽显其嫌恶之色。可当他买入姜府时,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院子里的药气冲天,直冲人鼻子。院中又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正扇扇子煎着药。“姜尧将军呢,快快让他出来接旨!”
那公公以为煎药的不过是一个姜家的仆妇,谁知道竟是姜尧的夫人。只见她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对那公公说:“公公,我家老爷重兵在床,恐怕无法亲自下床接这旨。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妾可否替我家老爷接下。”
生病了?公公瞧了一眼眼前衣着简朴的人,这竟是姜尧的夫人,怎的落得这般模样了。他只得对柳玉说:“将军在何处,劳烦夫人带老奴去见见。”
这韩公公是玄白宇身边的老人儿了,这姜尧正好在陛下旨意下来时生了病,难保不是想要逃掉出征一事。他被引到了姜尧的卧房,便见姜尧浑身消瘦卧在榻上,脸色发黑,看起来似乎真的是生病了。可他在宫中见过的东西多了,这根本不足以让他信服。他先是给姜尧按规矩行了礼,然后到了姜尧榻前:“陛下挂念将军,派老奴来看一看。将军现如今怎么病得如此严重啊?”
姜尧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柳玉代他说:“公公有所不知,我家老爷自从卫家出事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也一日差过一日,近一个多月更是不知道染上什么怪病,请了许多医士来也不见好。”
柳玉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韩公公听着,手却暗暗摸到了姜尧的脉搏之上。他懂得医术,这脉象,当真是病重之人。于是他也只能将那道回府姜尧的旨意藏下,回宫回禀玄白宇了。宫里来的一群人总算是走了,床上盖着厚被子的姜尧立马坐了起来,解开衣领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驱散满室的药味儿。柳玉在一旁笑看着,调笑道:“你还装得挺像。”
姜尧在一旁抱拳说:“夫人,承让承让。”
“述安那药当真是神了,吃了之后果真脉象虚浮,犹如将死之人。那宫里的韩公公是个会医的,若是没有述安那药,我肯定露馅儿了。夫人,这段时间我简直饿死了都,生生将一身腱子肉都给饿没了,你快给我做些好吃的补补。”
姜尧为了逃掉旨意,硬生生饿了许久,饿出了一个重病之态,再加上卫述安给的药,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卫述安那日所说的事果然没错,玄白宇果然会找他,可是他这般不顾惜忠臣,又有谁愿意去替他卖命呢。韩公公回皇宫复命时,忠义王父子正守在玄白宇榻前。现如今玄白宇身体也不好,也就只有他这个弟弟时时陪伴在侧了。“陛下,姜尧重病,现如今连床都起不来了,您看,这……”韩公公在一旁有些为难,这姜尧无法出征,那谁人又能来替大献守江山呢。“你可看清楚了,姜尧当真是生病了?”
玄白景先一步问说。“王爷,我探了那姜尧的脉搏,确实极为孱弱了。并且我见他随身的那把佩剑,放在一旁竟然都生锈了,想来武功也荒废许久了,应当是真的了。”
玄白景听完,瞧着自家皇兄的脸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玄宁抢先开了口:“陛下,父亲,让我去吧,我虽年轻,但我是忠义王世子,此刻带兵出征,是最好不过了。”
玄白宇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欣慰之色,正欲开口答应,却被他的弟弟给抢了先。“胡闹,你从未上过战场,十六部人有多凶狠,你不知道吗,你乃是忠义王世子,就算是大献没了,也轮不到你挂帅上战场!”
玄宁还想辩驳两句,现如今时局不稳,哪里能管他是不是忠义王世子呢。玄白景骂完回过头对玄白宇说:“九皇子一向卓越斐然,当年的箭术臣弟都为之惊叹。皇兄不若派九皇子前去,也算是给众大臣做一个表率。”
“咳咳咳——”玄白宇被气得咳嗽起来,老九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北部动乱就被他以贬谪的名义赶去了西北避祸。现如今自己这个亲弟弟竟然要他回来带兵出征,他总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弟弟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看起来处处为自己着想,竟然藏着这般心思。他抄起手边的一个香炉,就砸在了玄白景的头上,顿时间血流如注。玄白景业不再贴着那张忠臣假面,冷笑一声说:“皇兄,你身体不好,北地又乱,皇兄还是多歇一歇,臣弟自然会为我们大献的江山做打算的。”
玄白景带走了玄宁,手中用一条方帕捂着头,身后是硕大的皇帝寝宫,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的住进来,证明他绝对不比自己那个草包哥哥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