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霍衍这般顽皮的模样，卫姝觉得有些好笑，下意识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头，却忘记了他的肩上还有伤。霍衍在卫姝碰上的那一瞬间，弯腰佝偻着，看起来被卫姝给弄疼了。卫姝一下急了，责怪自己怎的这般没轻没重，忙给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有伤了。你给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可这时的霍衍却站直了身子，笑开了花。卫姝一下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逗自己。她的手还放在霍衍的肩头，被他一把抓住，“你在担心我，卫姝。”
她被这般赤裸裸地戳穿，瞬间有些慌乱。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他，她挺起胸脯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自然是担心你，我谁都担心，也不止是你。”
霍衍瞧她急了，也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没再多说话了。此事急不来，得徐徐图之。他初醒时瞧见卫姝红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睛，便知道自己在其心中已经有一些不一样了。至于顾寻一事，则是完全脱离了霍衍的掌控。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寻能够逃脱重重的监视，准确得知卫姝与他的行踪。这其中的疑点之多，恐怕也只能等到他重回南陵之后才能得知。这几日他的失踪，必定会让南陵起乱。可坠入山崖的这段时间，是他好不容易得来与卫姝独自相处的闲暇时光，霍衍现下也不愿意再去想南陵会乱成什么样子了，他只想好好地跟卫姝待在一起。两人并肩坐在院子中，抬头瞧着风将树上的摇摇欲坠的树叶给吹落。那叶子飘着飘着落到了卫姝的头上，霍衍却比她更加眼疾手快地拿掉了那一片叶子。然后用手碾碎了那片枯叶，将其扔在了地上。“真狠心，让它好好落到地上不好吗？”
“卫姝，你会讨厌我这样吗？”
卫姝不过是随便说说，她没曾想霍衍会想到这么多，忙解释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卫姝，我是个刽子手一般的人，手里沾了很多的人命，你……会厌恶我吗？”
卫姝将头往左偏，看着他，发现他面上隐隐出现了一种叫自卑怯懦的东西。旁的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卫姝只需将他在外运筹帷幄的样子一比，便知道他问出这句话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她不愿他这样，出言说：“霍衍，人各有不同，就像这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树一般，你是你，你只管按自己的方式活着。”
“可我希望你心悦我。”
霍衍这话，好像一颗小小的石子，砸在卫姝平静如湖面的心里，荡起阵阵涟漪。“霍衍！”
卫姝顿了一下，说道：“感情一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说心悦便可心悦的。”
霍衍一瞬间低下了头，像一个受伤的小兽。卫姝听到他吐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可不可以试着接受我。”
这句话好像费尽了霍衍所有的力气，在战场的驰骋的霍将军，竟也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候。卫姝现下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好像蜘蛛织的网，错综复杂。“我现在没办法给你答复，明日吧，让我再想想。”
卫姝起身，朝外走去，霍衍看着她渐渐远去，第一次心里没了底。两人还是照常睡在一张床上，不过各自盖着一床被子。现如今这般境遇，男女大防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感受着身边炙热的体温，卫姝彻夜未眠。她想起了霍衍从前与她相处时的种种，初见时霍衍虽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却也没怎么亏待她，吃穿用度一律不差。后来霍衍动了心，一直护着她，坠下山崖时，更是用生命来保护她。在这一次，卫姝才深刻地知道，霍衍对她的感情又多深。她开始审视起了自己对他是否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她会在霍衍说一些话时脸红，会担心他外出打仗能否归家，会在他给自己摘了一朵花时而开心……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好像在昭示着，她对霍衍也有着一些不一样的情愫。卫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烦躁地挠着自己的一头乌发。霍衍亦如是，不过他却与卫姝截然相反，他就这么静静地仰躺着，闭眸感受着卫姝的烦忧。听见她翻来覆去大半夜，霍衍担心她睡不好，遂说：“想不出来也没关系，这个答案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卫姝腾一下坐起来，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说可能会被憋死：“霍衍，我想好了。”
没成想会这么快，霍衍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他不知道卫姝会给自己怎样的答案。“我可以试着接受你。”
霍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坐了起来，看着卫姝问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试一下。”
卫姝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说，然后继续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不可以阻碍我的自由，我想跟谁说什么做什么是我的事情，你绝对不可干涉。”
话音刚落，霍衍便将卫姝一把揽进的怀中，将头埋进了她的肩窝处说道：“好，我绝不食言。”
卫姝有些不太习惯这般的亲昵，轻轻将霍衍推了起来，别扭地说道：“行了，行了，快睡吧。”
两人又各自躺下，第二天一早，卫姝瞧见霍衍下巴上的青茬和他眼底的青黑，暗自笑了。她便也知道，他与自己一样，都是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