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军营,大家瞧着他,顿时心里也有了底气,因为这位才是这大献的正统皇帝。玄绍站在演兵台之上,身后站着霍衍。寒冷的风从两人的耳边呼啸而过,不仅将他们的发丝吹得僵直,也带走了两人张嘴说着的话。“霍衍,你可满意了?”
玄绍看着底下的将士们,注意力却全在身后人之上。“自是满意的,陛下能够铲除奸佞,对陛下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霍衍的鬓角落下了一缕发,风趁机将其卷起。正如这周围形形色色的人,都等着他出什么差错,再将其推入万丈深渊。是以他必须事事周密,就如他给玄绍下的蛊,在将玄绍被迎进南陵城的那一刻,就被他下了精心养了许多年的蛊。那蛊完全受霍衍控制,因为霍衍在自己身体里养下了母蛊,只需他稍微动动嘴念一句那秘传多年的口诀,母蛊就会被唤醒,而被种了子蛊的人就会疼痛难耐。可这蛊却也有更为精妙之处,便是母蛊的宿主死亡,子蛊的宿主也会立即毙命,反之则无碍。也就是说霍衍死,玄绍必死,而玄绍死,却对于霍衍毫无影响。起初玄绍还不信邪,寻了许多医士来想要解这个蛊,等到霍衍给他杀郁向文的期限到时,那群医士都没有在玄绍身体里瞧出任何不妥。随即他的心脏开始剧痛起来,直到他杀了郁向文,让霍衍得到了消息,此事才算平息。玄绍站在上万将士面前,慷慨陈词,两日后便是迎敌之时,大家都打足了精神。整军完毕,霍衍就这般穿着厚重的盔甲去了城中,因为他听说卫姝正在城中买霍珹的冬衣,那孩子又长高了一截,往常的衣服已经穿不得了。“娘亲,不喜欢这个,要那件黑色的。”
霍珹瞧着卫姝手中的那件嫩黄色的衣裳,不住地摇头。卫姝看着这件绣着小老虎的衣裳,明明那么可爱,为什么不喜欢啊。“这件衣服太幼稚了,穿起来没有气势,要那件黑色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此话一出,将店内掌柜和九灵都逗笑了。卫姝拿着那件衣裳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明明下个月才四岁,现在他竟然还嫌这正合适他年龄的衣裳幼稚。霍衍这时正好走了进来,听到这话,也是暗暗笑了一下,走到众人面前时,又恢复了常态。霍衍穿着盔甲,那掌柜见了,有些害怕,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店内适合霍城的衣服都给找了出来。可是霍珹挑来挑去,就是瞧中了方才那件纯黑色暗纹的衣服。没办法,卫姝也只得让他试了试。这孩子穿上倒是高兴了,卫姝见了却是愁眉不展,怎么穿上活像个小老头儿一样,一点儿都没有朝气。霍珹穿着这身衣服在霍衍跟前转,期待地问道:“爹爹,珹儿穿上这件衣服,是不是就几分您的样子了。”
听完这话,卫姝总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是想学他爹,还以为穿了一身黑衣服就能跟他爹一样看起来那么有气势了?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卫姝揉了揉霍珹的脑袋笑道:“那便给你买吧。”
她又指了方才挑的好几件衣裳,让掌柜全给包了起来。一家三口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之上,霍珹怀里就抱着那件衣服,连睡着了都不肯撒手。卫姝悄声对霍衍说:“他一直想变成像你一样的人呢。”
霍衍起身有了动作,盔甲摩擦着发出声响,他坐到了卫姝身边说道:“不必像我,只愿他活得肆意些便好。”
霍衍自小流落在外,如何走到今天,这其中的心酸苦楚也只有他一人知晓。霍城不应该成为第二个霍衍,他就应该是霍珹,那个现如今受着万般宠爱的霍家独子,霍珹。马车又经过了城门口,风吹起了马车帘,卫姝又看到了郁向文那颗骇人的头,被吓得瑟缩了一下。“把眼睛闭上。”
霍衍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卫姝乖乖闭上了眼睛。确认卫姝已经闭上眼后,霍衍掀开马车帘冲城门守军说道:“将那头取下来。”
那人得了令,小跑着跑上了城墙,按照霍衍的指令将那头颅取下。马车继续前进着,霍衍开口道:“睁开吧,已经无事了。”
卫姝这才轻颤着睫毛将眼给睁开来,她问霍衍:“那郁向文怎么惹恼了玄绍啊,这就被处死了?”
霍衍低头解着自己身上那些厚重的盔甲,坦言说:“是他惹了我。”
起初卫姝还有些不理解,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微微睁大了双眼问说:“所以,你让玄绍杀了他!”
“可玄绍那日分明是看戏的样子啊,”卫姝小声说着自己心中的疑惑,玄绍巴不得在这样的场合打压霍衍,又怎会替他出头?“我给他下了蛊,从今往后,他只能听命于我了。”
卫姝一时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未曾想过霍衍如此胆大。霍衍见卫姝没有了反应,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问道:“怎么,怕了?”
卫姝摇了摇头,却是没再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如今复杂的心情。有人跟她有了同样的经历,可那人却是个可恨之人,她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忧,还是该喜。马车行至聚灵山下,霍衍将还睡着的霍珹抱着向山上走去,卫姝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到一半,霍衍终于是忍不住回头说道:“溱溱,我不会再对你做那样的事。”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卫姝看见他眼底的柔情,方才心头的阴霾一下散开了,点了点头说“好”。两人并肩一起往山上走去。而这时的北地,一场新的战争又轰然而至,北部的攻势来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急,卫述安几乎快要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