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卫姝孕吐,他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却是什么都帮不了。只能在一旁等她吐完了,又将其抱回了院中。屋内的陈设依旧没有变,九灵时时在打扫,整个屋子里连灰尘都瞧不见。卫姝难受地躺在床上,身体有些蜷缩,霍衍替她掖好了被子,问说:“溱溱,你今日吃的东西都吐空了,要不要喝点儿粥垫垫肚子。”
现下卫姝没有一点儿食欲,几缕头发黏在额头上,看起来狼狈至极。霍衍无奈,只得起身走了出去,让卫姝好好睡一觉,又跟九灵叮嘱,等卫姝醒了之后一定要及时前来通报。他独自一人走去了前院,看到了前院之中栽着的那几株矮梅,方才卫姝进门时多看了几眼,随即眼神有些暗淡,他便知道,卫姝心中定是难过了。“把田坊给我找来。”
他一人站在前院,周围的仆从们见他脸色不好,都离他远远儿的。田坊原本在厨房招呼卫姝的餐食,一听主上召唤,又加快步子朝前院赶。他走到霍衍跟前,恭敬问安:“主上,您寻我何事?”
霍衍没有说话,田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落在了那几株矮梅之上。聪明如他,立时就反应了过来,忙上去扯掉了那几株新栽的梅花。矮梅树被连根拔起,附着在根茎上的泥土洒落到了出来,落到还有积水的青石板上,晕成了一滩泥浆。原本田坊也是好意,他看着夏染也实在是可怜,她坐在素舆之上,哪里都碰不到,便动了恻隐之心在前院栽了几株矮梅,想着她若是能碰到安抚一下身心,病是不是也会好得快些。“田坊,该收拾的,都收拾干净了。”
霍衍这话说得隐晦,田坊却是懂他的意思,要将夏小姐在这府中住过了一切痕迹都给消除掉,不然夫人看见了可能会伤心。将这几株矮梅处理完之后,他又在府内各处巡视了一番,按着霍衍的吩咐,将所有夏染用过的东西,一并给处理了。其实他也在为霍衍而感到为难,一边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一边是自己的夫人。若是两人长得不像还好,偏生两人长得这般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这也怨不得夫人会多想,她还怀着孕,本就思虑重。田坊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她蔫蔫的,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想必此次回来,也是受了不少罪。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将夏染用过的东西一并收拾起来送走了。就在他走到靠近后山那片竹林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在哭。这显然是一个孩童的声音,他立马就猜出了是霍珹,待他走上前去,便瞧见小少主小小一个蹲在竹林里,哭得伤心极了。“少主,天寒,您怎的一个人在这儿,小心染上风寒。”
霍珹只是一个人埋头哭着,也不答他的话。田坊在一旁劝了半天,这小主子还是一动不动,倔得要命。没办法,卫姝在歇息,他只得去请了霍衍。霍衍原本还在听燕永望禀报军中之事,听田坊说霍珹在后山竹林里哭,让燕永望先等着,穿着在室内的单衣便去了后山竹林,连厚冬衣都未曾穿一件。竹林里的枯树叶因为落了雨,踩在上面已经发不出声响,是以霍衍走到霍珹跟前,这孩子才发现他父亲来了。他哭得脸红红的,看见霍衍脸色不好,有些害怕,当时便想跑,可却被霍衍轻而易举的抓住了。“霍珹,你在这儿哭什么?”
霍珹低着头,啜泣着说道:“娘亲不喜欢我了,她回来了,都不见我。”
原来是这,霍衍算是明白了。他蹲在霍珹身前,同他解释道:“娘亲肚子里有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所以有些不舒服,她不是不喜欢你。”
听见卫姝的肚子里有了一个新生命,霍珹止住了哭,有些惊喜。他从前见别人家有弟弟或者妹妹,都有些羡慕,现如今他竟然也有了吗。“爹爹,那弟弟妹妹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陪我玩儿啊。”
霍衍算了算日子,告诉他还需要近七个月。那时候正是秋天,不冷也不热,院子里的那棵桂树应当也开了。丰收时节降生的孩子,一定是带着莫大的福气的。说到这儿,霍衍心里竟也生起了许多的期待。“爹爹,你不要再带那个坏女人回来了。”
霍珹虽然有些畏惧他这个父亲,可是在事关卫姝的事情下,他绝不让步,那个女人长得像卫姝,一来,卫姝便走了。在霍珹小小孩童的心里,觉得她一定是来挤走自己的娘亲的。霍衍知道霍珹对夏染有敌意,没想到竟到了如此的地步。他面色有些冷地训斥道:“那是父亲的恩人,你不可如此说。”
霍珹也是个倔脾气,仍旧坚持说:“反正我不管,让娘亲伤心的都是坏人,要是娘亲走了,珹儿也要跟着她一起走!”
这孩子说完话便气鼓鼓地跑走了,留下霍衍一个人站在原地。让卫姝伤心的都是坏人,那他,也是。卫姝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可却怎么都睡不踏实,索性起身,让人端来了一碗小米粥喝下,这才感觉胃里好受了些。她听见外面有狗吠的声音,便起身想要看看,开门便看见霍珹抱着小饺子,正给它训话。“小饺子你别叫,一会儿你把娘亲吵醒了,我可要揍你!”
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吓唬了一下他怀中那只小白狗。看到这儿,卫姝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她唤道:“小珹。”
霍珹回过头看见卫姝,立马就委屈了,扑倒了卫姝怀里,“我还以为娘亲不要珹儿了。”
九灵在旁,见霍珹将卫姝抱得那么紧,怕他冲撞到了自家夫人,想劝其松手,却被卫姝一个眼神给拦住。卫姝轻轻抚着霍珹的头,却是缄默不语,她没有说出那句自己不会不要霍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会离开。她不想骗他。霍衍站在院门前,看着卫姝抱着霍珹这般温馨的景象,心中却压着一块重石。从她没有说出那句话,他便知道,她还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