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灵,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卫姝转身进了屋,门从里面缓缓关上。九灵站在不远处看着,气得直跺脚,主上怎么能这么做,这般不顾及夫人的心情!果不其然,在卫姝歇下后不久,霍衍就往这边走了过来,他才将迈进院子里,正想往屋子里去,便被九灵拦住。“主上,夫人已经歇下了,您还是莫要打扰她了。”
她说得坚决,即便面前是这府里人人都惧怕的霍衍,也毫不退让,这是她替卫姝抱不平的方式。“我就进去看看,我不吵醒她。”
霍衍说这话时莫名有些卑微,他只是想看一眼卫姝。“主上,夫人已经歇下了。”
九灵又将这话一字不落的给重复说了一遍,霍衍一下了然,不是卫姝已经睡下了,是她不想见他。她不愿见,可是霍衍却想她想得紧,不管不顾地就坐在了院子里。卫姝何时醒,他就何时见。九灵转过身,偷偷翻了个白眼,对于霍衍这般行径十分唾弃,都把那女人带回来了还来夫人院中作甚。她没再管霍衍,下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卫姝躺在床上,霍衍与九灵的话尽数落到了她的耳中,也知他就坐在院中,根本没有走。落日余晖消失,屋内越来越昏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半分。终于,卫姝听到了霍衍的脚步声,正朝她的屋子这边走了过来。可突然间,这脚步又停了,她隐隐约约听到了齐陆的声音,就这般,霍衍跟着齐陆离开了。卫姝苦涩地笑了一下,终于起身,准备去用膳了。她落在地上的每一步,都觉有些漂浮。她的脚还肿着,手按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坑。膳厅里,霍衍果然没有在,只有霍珹拍了拍他旁边的凳子,让卫姝赶紧坐下。这一桌子上有许多辣食,都是卫姝近些日子最喜欢吃的东西,可她却只是随便吃了点儿,便放下了筷子。今日田坊没有在旁侧伺候,换成了另外一个名唤阿鱼的小厮。卫姝放下筷子,他立马就将备好的干净帕子递了上去,用来给卫姝擦嘴。卫姝拈起帕子,擦了一下,又放进了他手中,问道:“那位夏姑娘如今住在何处?”
阿鱼回说:“在府里南边儿的那个院子。”
卫姝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吩咐阿鱼照顾好少主,起身便准备走了。九灵见她吃完了,提着点好的灯笼就走了过来,天黑了,若不小心着点儿,摔了可就是大麻烦了。她一手搀着卫姝,一手举着灯笼,准备将她带回院子里。不料卫姝却要她调转方向,去南院。“夫人,咱们别去了吧。”
九灵神情有些为难,可卫姝却还是坚定地迈着步子要往那头走,她也只得跟着去。待在卫姝身边这么些日子,她也自觉了解了夫人的脾性。表面上温温柔柔的,对于万事万物都有一颗包容之心,实际上骨子里最倔,只要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譬如现下她说要去南院,就一定是要去的,她必定拦不住。南院不像别的院子里黑漆漆的,反而处处点着灯,分外亮眼。还没走近,九灵的灯笼都已经用不着了,因为那院子里透出的亮光已经完全照亮了她们的路。两人的步子很轻,还未走到,便听见有人在低声说着话。“兄弟,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卫姝拉住了九灵,不让她再向前走,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两人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果然,在她二人没有动作后,便听到看守南院的两个聚灵楼守卫说:“我听说,那天在山上找这位夏姑娘时,鬼鬼祟祟被抓住的人,是流火堂的人。”
“什么,流火堂!”
“你小声点儿,我也是听刑讯的兄弟说的。”
那两人的声音越压越低,卫姝的手紧紧攥着,悄悄往前迈了两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你说,这流火堂堂主与咱们夫人一向交好,夏姑娘不见,莫不是夫人……”两人浑然不知自己私底下的对话尽数落进了卫姝的耳朵里,九灵站在一旁,当下暗叫不好。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卫姝已经调转方向跑走了。“夫人!”
九灵高喊一声追了上去。那两个多嘴的守卫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完蛋了,他们方才所言,夫人必定听见了。卫姝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大的动作过了,九灵在后面心惊肉跳地追着,生怕她不小心绊倒,摔到地上。她跑着追上了卫姝,拉住她劝道:“夫人您莫要着急,那两人什么都不清楚,肯定是瞎说的。”
卫姝甩开了九灵,不再跑,而是改为了快走。“是与不是,我一问便知。”
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霍衍的书房。书房内还燃着灯,霍衍必定在里面。卫姝三两步跨上了台阶,看得九灵心惊。只见卫姝一把推开了门,就这般闯了进去。霍衍正站在窗边,齐陆在他身后不知说些什么,卫姝的到来让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俱是扭过头来看她。卫姝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着霍衍,一字一句地问说:“那天你在山上抓了一个人,是流火堂的人对吗?”
她看着霍衍,等着他的回答。对面的主仆二人眼神里都闪过一丝慌乱,被卫姝一眼瞧见,随即便听霍衍答说:“没有,还没审出来,你听谁说的?”
霍衍朝她这边走了两步,卫姝便退了两步。她看进了他深渊似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哽咽:“你别骗我,霍衍。”
卫姝这泫泫欲泣的表情,倒叫霍衍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低下头,过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看着她回道:“是。”
“那……你可怀疑我?”
她艰难开口,问出了这话。流火堂与她关系匪浅,那人被查出乃是流火堂之人,想必所有人都会如同方才那两个守卫一样,怀疑到她的头上。大家会说,是她容不得自己夫君的那位旧人,借好友之手,陷害于她,让她落于这般境地。卫姝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脑子里之前混乱无比的思绪,在这一瞬,终于理清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别人给她下的套,等着她去钻。让别人告诉自己山中有地方可以藏人,让霍衍在那处正好抓到了那所谓的流火堂之人,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容不得人的残忍妒妇。怪不得那小姑娘说总是有人去茶山的那处宅子里送茶,原来这不过是夏染掩人耳目的手段,她就是靠着这个来与外界联系,来布置这样一张网。为何她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生在霍衍彻底攻下清河郡暂无要事之后失踪,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痴傻不过是伪装,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将卫姝彻底地赶走,让自己安安稳稳地待在霍衍身边。霍衍见卫姝情绪不对,连忙出声安抚于她:“溱溱,你别着急,我会将一切都查清楚的。”
卫姝往后踉跄了两步,扶住了旁边的门框,问说:“若我说,这一切,都是夏染设计陷害于我,你可相信?”
她咬牙看着霍衍,等着霍衍的回话。可终究还是如她预料的一样,此人缄默不语。“那……你是真的倾心于我吗?”
卫姝苦涩地问完,没等霍衍回答,快步从他身边同他擦肩而过,从他书架上的暗格里,掏出了一个玉佩。一个月前,她去往茶山之际,见到了夏染腰间坠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现如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她那所谓的夫君,现如今都还珍藏着同别的女子的信物。她愤而将那玉佩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那一瞬,她终于看到霍衍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冲她大喊道:“卫姝,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