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灵,今日陪我下山,我想去流火堂一趟。”
昨日卫姝与九灵聊到了半夜,今日中午用完午膳,卫姝便说要下山。主仆二人走到门口,便发现门口的守卫赫然增加了十余人,身边还不时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这霍宅,如今不像个家,倒像是个监牢了。“夫人,主上有令,府中所有人皆需持令进出,没有主上给的令牌,您不能出去。”
聚灵楼下,卫姝就这般被拦了下来。九灵想上去辩驳几句,被卫姝拦住,转身就走了回去。她去找了书房,却未见其踪影,甫一听到挥剑的唰唰声,便知他在又在院墙外的竹林里练剑了。卫姝抬脚往那处去,九灵听她吩咐先回了院中。才将迈进竹林,便看到新鲜竹枝铺陈在湿润的泥土之中,倒是让走进来的卫姝不至于脏了绣鞋。霍衍听到了动静,知卫姝前来寻他,可他也只是顿了一下,便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剑,那把剑仿佛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斩断着周围交错的枝丫。直到最后,他一剑斩断了一棵碗口粗的竹子,竹子轰然倒塌,他利落收了剑,走到了卫姝面前。“寻我何事?”
他语气淡淡的,对于卫姝,没了从前那般温声细语的宠溺。“我同你致歉,昨夜我不应该摔了你的玉佩。”
今日一早齐陆便偷偷告诉了九灵,那块玉佩是霍衍被带进聚灵楼之际,霍琮送给他的,这么多年一直珍藏着,所以霍衍才发了这么大的火。霍衍这才终于将眼睛挪到了今日的卫姝身上,昨日两人争吵,他无暇顾及看卫姝如今是何样子,今日借着天光,却发现她又瘦了,脸颊几乎凹陷了进去。从前听人说,有孕之人往往会变得丰腴许多,而卫姝,却是正好相反。卫姝心有愧疚,昨夜彻夜未眠,现今眼底下尽是青黑。可那物碎了便是碎了,她气上心头做错了事情,自然要前来认错。她像一个孩子,局促地站在那边。而今她的心里也没底了,夏染究竟还有些什么手段等着她,虽然霍衍就在身边,可她从未感觉到如此惶恐。呕——霍衍都还来不及说话,卫姝又开始干呕起来。她蹲不下去,只能微微弯腰,小脸瞬间变得惨白。霍衍也被吓住了,忙唤了一声溱溱,走上前来替她顺气。卫姝干呕了半天,终于缓过了劲儿来,不着痕迹地躲开了霍衍在自己背上轻拍着的手,说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令牌,我想去流火堂。”
霍衍的手僵在了原地,随即不冷不热地问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卫姝转过身,目光坚毅地直视于他,“既然你不明真相,那我便要去查清楚,那脏水是如何泼到我身上的才是。”
“卫姝!”
霍衍脸上微愠却又带着些无奈,“你不必管这么多,我自会查清楚的。”
听到这话,卫姝在心中冷笑了一下,朝他身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他,问说:“那如果,最后查出来,都是夏染所做,你会杀了她吗?”
这注定是一个没有回答的问题,卫姝心里也清楚,问完过后,她便摊出了手,冷声道:“令牌,我要下山。”
瞧着卫姝这虚弱的样子,霍衍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她。都这副样子了,还去什么流火堂。更何况,流火堂现如今已经被聚灵楼团团围住,若是她下山去看到,指不定出什么事情。现下的情况太过复杂,他将霍宅围住,流火堂也围住,甚至整个南陵都戒严,就是想探查清楚,这潜藏在深渊之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霍衍有一种感觉,他好似快要摸到那个对方没能藏好的尾巴了。找到夏染之后,茶山脚下好几家有孩子的茶农被举家屠戮。而九灵所说的那个告知她们消息的小男孩儿,根本查无此人。这样桩桩件件,都太过蹊跷。卫姝现如今若是离开聚灵山,保不齐会遇到危险,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让她出门。见他神情不对,卫姝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查出些什么了?”
“无事,我送你回去。”
霍衍掩下方才一闪而过的困顿,迈步向前走。两人虽并肩而行,却隔着足以容纳一人的距离,卫姝轻轻托着肚子,提醒说:“霍衍,那张纸条里说,要你小心身边人。”
霍衍身边之人那么多,从前揪出了一个常治,而今,不知是否又有一个人藏在暗处。将就着卫姝的步子,霍衍跟在她旁边缓缓走着,直到听到卫姝轻轻嘶了一人,他敏锐地转头来,看向了她。卫姝站久了脚便会水肿,方才站了那么久,脚已经肿起来了,走路也不似从前那般利落,踩到了一个小石子后轻轻滑了一下。可这也只不过是一个极微小的举动,她哪成想着霍衍耳朵好到这般,这都让其听见了。她有些掩耳盗铃的弄出了些别的声响,抬起脚自顾自的就往前走。不料霍衍伸手抓住了她,说道:“给我看看。”
卫姝想要挣开,可这人抓得很紧,甚至还贴了上来,他一低头,两人的鼻尖几乎都快要碰上了。卫姝暼了一眼旁边,不时便有下人和府卫经过,要是被人瞧见他们这般亲昵的样子,岂不是丢脸死了。可或许霍衍就是拿住了这一点,力量的悬殊只得让卫姝败下阵来。她被霍衍带进了旁边的凉亭坐下,伸手脱去了她的鞋袜,这才发现她这脚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他抬起眼,看着卫姝的眼里全是心疼,“你怎的不说?”
卫姝别过了眼,用宽大的裙摆将其遮了起来,回道:“有什么好说的。”
“怪我,是我不好。”
霍衍半跪在她面前,又悉心将鞋袜给她穿上。那一瞬间,卫姝觉得自己几乎要沉溺在他的深情之中了。可是下一秒,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至少不能将这事情稀里糊涂地糊弄过去。她推开了霍衍想要过来抱她的手,看着他,郑重其事地问道:“霍衍,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